“嘭嘭嘭——”
“来来来,同志们,组织发布任务了,请高抬贵手在这签上你的大名!”配合地晃动了手上纸板,“放心,这不是卖身契,联名志愿书!干嘛的呢,昨儿郭安凌不是仗势欺人嘛,再跟她待在一个班级,人家怕怕……”李宇超一脸娇羞惶恐状。
台下的同学们哄堂大笑,夺绣球般地争先恐后涌向讲台,“我来我来,我签第一个!”
“卧槽,真的能把小报告精赶走了吗!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瞎,一点眼力劲,非得别人赶才走吗?”
“……”
“同学们在召开武林大会吗?盛况空前啊。”温和的声音石沉大海,同学们挥斥方遒,于“千万人”之间注意到楚滕文的李宇超,不顾艰难险阻穿越人群,气喘吁吁地报告道:“楚老师,我们正要联名上书为楚哥打抱不平呢!”
“联名上书?”楚滕文会意,双眼一扫,见郭安凌的位置空着,而楚灵均正笑嘻嘻地给余卿说着什么。余卿侧脸,嘴角不自知地擒着一抹笑。
楚滕文温和地笑着,好容易才穿过满腔热血的同学们来到讲台,“好啦,同学们,我们要开始上课啦!你们的联名上书就从第一组有秩序地传下去,莫急莫慌,不会落下你的高姓大名的。”
李宇超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起哄道:“楚老师,楚哥被那小报告精欺负了,您要不要也签个名,给楚哥长长威风!”
“就是啊楚老师,那小报告精有校长撑腰,楚哥有楚老师撑腰,不吃亏不吃亏!”
“楚老师,你都不知道那个小报告精多可恶……”
一石激起千层浪,教室瞬间成了万言堂,“群雄”争辩,说得天花乱坠,吵得楚灵均一个头三个大,一拍桌子,声若洪钟道:“上课了!还记得我们的目标吗?”
除了余卿,同学们异口同声“成为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楚灵均点头,“所以要怎么做?”
“搞学习!”同学们顿作鸟兽散,各自老实地回到座位,摊开语文书本,坐得板板正正的,一双双渴望读书的大眼睛直盯着楚滕文。
楚滕文哭笑不得,似夸非夸,“同学们真是训练有素啊。好,让我们来搞学习,有请李宇超同学为我们回顾一下上节课的内容……”
在众人幸灾乐祸的憋笑中,李宇超心虚地站了起来,挠着脑袋小声商量道:“楚老师,我还能再看一眼课本不?”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楚滕文,不知如何是好的手指指着课本。
“楚老师也是通情达理的,你就看一眼吧。好,一眼看过了,相信李宇超同学可以继续回顾了。”
李宇超被楚滕文这波骚操作惊得瞠目结舌,真的一眼,李宇超默默地为出听闻点了个赞。最后,在同学们的团结互助下,磕磕巴巴过了关。
余卿抬头看了一眼言笑晏晏的楚滕文,疑惑道:“你肿着脸回去,你爸不心疼?”
楚灵均无语望天,“心疼啊,心疼到姥姥家去了!我爸说了,只要不是攸关生死,那都不是大事,反正我皮糙肉厚,不过就是疼几天……余卿,我是捡来的吧?”
“……我看也是。”
萧潇转身递了联名书,意味深长地看了余卿和楚灵均一眼,笑嘻嘻地转过身去了。
楚灵均看也不看地就要收起来,余卿二话不说地探过身拿走,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若无其事地还给了楚灵均。
楚灵均贼兮兮地笑了,“余大爷,你不是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今儿怎么有这个雅兴啊?”
“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个,关己。”
竖起耳朵听楚灵均和余卿说话的萧潇和于灵秀异口同声道:“哇哦,嗯嗯,关己,关己!”萧潇点头如捣蒜,“谢谢两位大神又替我省了一顿饭钱!”
楚灵均面色微红,不自然咳了两声,佯怒道:“搞学习知道吗!再胡说八道,等下叫我爸点你名!”
于灵秀和萧潇回头暧昧一笑,“阿楚我们错了,好怕怕,搞学习搞学习,不打情骂俏,不撒狗粮,嗯……”
好啊,这两个死丫头竟然敢打趣她!楚灵均虎着脸,拿起书作势要教训一番,就听得魔音入耳,“好久没让楚灵均同学回答问题了,接下来有请楚灵均同学回答一下我刚才提问的问题。”
楚灵均讪笑两声,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朝余卿投去求救的目光,可怜兮兮的,余卿嫌弃地鄙视了一眼,瞬间化身为助攻,嘴里念念有词,还不是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似笑非笑楚滕文。
楚滕文看戏似的并不揭穿,楚灵均还以为楚滕文没发现,雀跃了一下,面不红心不跳地跟着念念有词,其实自己也不知所云。回答完,楚灵均得意地朝楚滕文挑了一下眉,楚滕文哑然失笑。
盼望着,盼望着,终于是放学了,同学们都走光了,楚灵均和余卿起身往外走,“于大爷,您看我是否要避嫌跟您分开走?”
余卿直视前方,面无表情,冷声道:“不必。”
楚灵均瑟缩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咋回事,莫名被冻到了!”在楚灵均看来,余卿就是泰坦尼克号撞上的那座冰山,可是,她不是悲剧收尾的泰坦尼克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是,总会焐热的。现在温室效应这么厉害,地球都受不住,何况只是一座冰山?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楚灵均和余卿拉拉扯扯之际,余母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二人的面前,楚灵均应激般地从余卿身边弹开,乖巧地笑着,余卿蹙眉。
余母木然地走到二人跟前,楚灵均发现余母双目无神,脸上泪迹未干,神色有些癫狂,心里一个咯噔,担忧地看向余卿。
余母二话不说,径直上前拉过冷着脸的余卿就往车上塞,楚灵均见状不放心,慌忙拉开后座的车门不请自来地上了车,紧张地盯着神思恍惚却要开车的余母。
“妈,发生什么事情了?”
余母盯着前路,只字未言,拨动方向盘的手却发着抖。
余卿透过后视镜和楚灵均对视了一眼,眼里皆是茫然,只能稀里糊涂地任余母开着车。
远看前面就是一家酒店,余卿似是心有触动,脸色忽然冷了下来。果不其然,余母在酒店门前停了车,当先打开车门就往酒店大堂去,余卿和楚灵均也紧跟着下车,慌忙跑到余母身边。
余母径直往前台去,服务员甜美地问道:“您好,请问您是要办理入住吗?”
一向柔弱的余母冷声道:“余志的房间号。”
服务员一愣,瞧着余母神色隐忍,略点癫狂,一开口就是问房间号,一下子就知道余母是来捉奸的,得体道:“女士,不好意思,客人的隐私我们不能随意透露。”
“不说?那我让警察来问好了。”余母掏出手机按下110。
不巧这个前台服务员是个刚上班不久的年轻小妹,还没有处理这类事故的经验,慌张道:“这位女士,请您冷静一下!我们酒店是合法经营……”
余母冷笑,“合法经营?卖淫嫖娼算是合法经营吗?”余母作势要按下拨号键。
前台服务员完全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嘴上安抚着余母,双眼着急地四处寻找着可以求助的人。可惜由于是业务高峰期,服务员各自在忙碌,围观人群都是住店客人。
余母耐心耗尽,“报警还是告诉我房间号?”余母面无表情地晃动手机。
前台小妹见余母当真要报警,慌忙道:“这位女士您稍等,我这就帮您查询房间号。”如果余母报警,这事就闹大了,酒店的口碑就要毁于一旦……
前台小妹慌里慌张地查询着,“女士您好,是余志余先生是吗?在16,1607……”
“1607。”余母颤声重复了一遍,抓着余卿就往电梯去,楚灵均二话不说地跟上。
电梯来得及时,偌大的电梯只站着他们三人,沉默不语。楚灵均看着电梯厢映出余母的脸,隐忍,绝望,愤怒的情绪杂糅在脸上,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身子不可抑制地发着抖。楚灵均转头看了一眼余卿,神色晦暗,阴郁的气息笼罩,双目沉沉地盯着电梯门。
电梯一如既往地运作着,直到甜美的声音响起“十六楼到了。”
真是漫长又短暂的15秒。
出了电梯,余母抓着余卿的手穿梭在昏暗沉寂的走道了,慌乱地左顾右盼,寻找着目标。脚踩柔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有的只是人的喘息声,绝望的,濒临崩溃的喘息声。
忽然,余母定住了脚步,抬眼望着在昏黄光线的衬托下愈显暧昧的三个字,1607,余母一笑,自嘲的笑,泪也跟着滑落了下来。而余卿冰冷的眸子里,闪过疼痛、难堪、屈辱,最终化为嘴边的一抹嘲讽。
旁观者的楚灵均看得心酸,瞥了一眼正要敲门的余母,脑子一热冲上去挣开余卿被余母攥着的手,拉着余卿就往外跑。
楚灵均回头时,余母木然地看了一眼他们就回头了,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地砸房门,嘭嘭巨响。
楚灵均拉着余卿进电梯,逐渐合上的电梯门无法阻隔房门的哀嚎,不想也知,余母还在不知疲倦地砸着门,好似要将全身的怨气报复在房门上。
楚灵均拉着余卿跑出酒店,沿着不知名的小道继续狂奔,不知疲倦。
不知道跑了多久,楚灵均的衣服早已汗湿了几回,精疲力尽,强撑着一口气继续陪跑。楚灵均侧首,余卿一向白净的脸上通红,古井无波的眸子满是郁气,双眼直视着前路,不言不语。
跑上一座桥,跨海大桥,海风扑面而来,带走几许热气,说不出的清凉,还有说不出的清醒。跑到桥的中央时,余卿停了脚步,面朝风来的方向,沉默了。楚灵均闭眼任风轻拂脸颊,心里松了一口气。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