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虽然是李嗣源已经登基当了皇帝了,但是整个后唐并未平定,不少节度使纷纷观望。李嗣源接到了刘知远的军情,以他戎马半生的经历,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一举平定北方的良机,但是看看如今的后唐,他不由得将火热的内心又平静了下去。没办法,要借此良机平定契丹,没有五万以上的精兵劲卒是不行的,但是如今,他这个名义上的皇帝,手中控制的兵力远远不足。
此事,只好压着。不久,李嗣源就得到了刘知远的另一份军情,当得知契丹已经平息了内乱,耶律德光顺利登基的消息后,他长叹一声,心中百感交集。契丹不仅仅是李存勖的心头大患,作为李克用的养子,李嗣源对契丹也是百般提防。此次契丹内部变乱,原本是天赐良机,无奈自己这边刚登基,竟然和契丹那边差不多,甚至国内还不如契丹稳定,作为沙场宿将,他也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这次机会就这样从指缝中溜走。
他又仔细将刘知远送来的军报看了一遍,发现了一个人,柳照林。在军报中,刘知远一五一十地将柳照林在整个过程中的作用写了下来,李嗣源直觉这个人会是个有用的棋子,但是一时也并没有什么好的计策。想了想,他命人召来自己的女婿、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石敬瑭。
石敬瑭看到这份军情密报,也是扼腕叹息。当明宗李嗣源提起这个柳照林的时候,石敬瑭想了想,说道:“此事仍有可为。陛下,此人对耶律倍的影响相当大,而耶律倍仍然是一方诸侯,想必心中也甚是不服。倘若此人能说服耶律倍,契丹国内,仍不得安宁!”一番话说得李嗣源连连点头。
只是石敬瑭随后的话却让李嗣源皱起了眉头。石敬瑭说道:“陛下,虽说契丹国内仍有危机,但是仍然不得不防!契丹初定,为了平息国内的矛盾,说不定,会再次入寇中原!”
李嗣源点点头,长叹一声。他也明白,这几乎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随后,他看看石敬瑭,问道:“你乃是天雄军(今河北省大名县治,领魏、博、德、沧、瀛五州)节度使,也是朕的侍卫亲军马步军都指挥使,你且去天雄军,河北士卒素来精锐,你去精练士卒,为日后早做准备吧。”
石敬瑭却提出了一个条件:“陛下,此去天雄军,末将自然义不容辞。只是请陛下将刘知远给末将调来。此人素来骁勇,平州却是委屈了他。”
李嗣源哈哈一笑,随后说道:“这个刘知远朕知道,是你的爱将。只是他身负重任,仓促调回,只怕与耶律倍那边的联系断了。”
石敬瑭摇摇头,说道:“陛下,耶律倍和那柳照林敬仰的却不是他刘知远,乃是大唐!”
李嗣源点点头,答应道:“好吧,朕依你,这就派人传旨,另派他人代他与耶律倍联络!”
石敬瑭看到刘知远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听说刘知远来了,石敬瑭亲自来到大营门口迎接。刘知远一行人见到石敬瑭亲自迎接,赶紧滚鞍下马,单膝跪地:“末将来迟,怎当得节度使亲迎!”石敬瑭却不管那么多,上前一把将刘知远拉起来,仔细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塞外苦寒,苦了你了!”随即看了看刘知远身后,赞道:“这些都是你带的士卒?果然精锐。”。
刘知远此次奉旨前来,身边就带着原来横冲都的郭威等十几个老兄弟和五十名幽州兵。冯忠宝因身负重任,仍然在耶律倍身边,这次没有跟来。眼看石敬瑭如此亲切,几十个人心里都是热乎乎的。
石敬瑭带着刘知远进了大帐,自有亲兵来安排郭威等人营地。
此次刘知远被任命为石敬瑭的副将,自领一军。这一军名叫威远军,是石敬瑭在当地新募百姓组建。对此,刘知远安心领了命令,石敬瑭却十分过意不去,说道:“以你的本事,我的左射军给你也是应该的。不过这次皇上命我等广练士卒,以备契丹,这新军,给谁我都放心不下,只有你能当此重任。”
石敬瑭的亲信幕僚,都虞侯桑维翰也在一旁说道:“将军,此事非将军而不可,将军放心,节度使与某,定然优先保证威远军的粮草器械!”
刘知远哈哈大笑:“节度使放心,为朝廷练新兵,末将求之不得!”
虽然从一个小州的团练使,变为一军的指挥使乃是升官了,但刘知远并没有什么得意,他知道新兵并不好训练。老上司石敬瑭对他照顾有加,但是刘知远仍然费了好一番力气,将自己从幽州带回来的几十号人都撒了下去,才勉强控制了这几千号人。
好在,衣甲兵器并不缺,天雄军这边从军的也是素有传统,三个月,刘知远的威远军就看起来像模像样了。
契丹那边,传来了契丹大军远征室韦的消息,也让大家都放下了心。虽然第二年契丹还是出兵攻陷了平州,但是并未深入,石敬瑭的大军也没有接到调令,就这么安心在天雄军继续整军练武。
时光荏苒,一转眼就是四年。这四年里,各地节度使虽然屡屡叛乱,但大体上,大的战乱并不多,还算得上平静。威远军的士卒在刘知远的督促下,已然是一支精锐之师。
这几年,在李嗣源的统治下,后唐国内大体安稳,明宗李嗣源改元长兴。就在这一年九月,镇守东川的守将董璋反,石敬瑭被任命为行营都招讨使,带领天雄军和汴州的军马征讨董璋。东川地势险要,董璋依仗地势层层设防,并不出击,勇猛如石敬瑭,也是无可奈何。攻了几次,损兵折将,却无寸进,加上天降大雨,只好收兵而回。
大军刚回到驻地,警讯传来,边境烽烟四起。契丹联合突厥、土浑,几路大军就打了过来。李嗣源下旨,任命自己的儿子秦王李从荣为六军大使,石敬瑭为副使,召集大军迎战。圣旨刚下,石敬瑭就将刘知远和自己的亲信桑维翰一起叫到了自己的大帐之中。
石敬瑭作为李嗣源的女婿,与李从荣速来不睦,加上此次契丹和突厥、土浑人多势众,而他并不看好李从荣带兵的能力,生怕此次出征有个三长两短的。桑维翰和刘知远深以为然,也觉得这次不宜出征。得到左膀右臂的支持,石敬瑭回禀明宗李嗣源,推辞了六军副使的任命。
得到石敬瑭的回复,李嗣源与大臣们一商量,都觉得此次非石敬瑭不可,于是李嗣源再次下旨,言辞恳切,同时拜石敬瑭为河东节度使、大同彰国振武威塞等军蕃汉马步军总管,落六军副使。河东乃是后唐的起家之地,李嗣源将河东这个地方都给了石敬瑭,诚意不可谓不足,石敬瑭这才接受了任命。
此次后唐调集全部人马,仅粮草辎重就准备了月余,等到大军开赴边境,契丹等早就将北方几州劫掠一空撤军了。
石敬瑭带着自己的军马,直奔自己的驻地河东。
作为一个乱世中杀出来的豪杰,石敬瑭深知精兵的重要。在河东,他并没有大肆招兵买马,而是亲自出动,将麾下五万士卒好一番整训。每日里,石敬瑭总是要抽出半日的时间,带着牙兵亲卫,亲自来到各军驻地,督促练兵。刘知远作为石敬瑭的亲信,威远军自然得到了石敬瑭的重点关注。
刘知远是威远军的指挥使,他的副指挥使就是郭威。威远军五千人马,分为五个都,刘知远亲自带了三个都,为威远军左厢,郭威带了两个都,为右厢。刘安世就在郭威的右厢,当了个都头,手下也有千名士卒。
虽然他年龄才二十四岁,但是不但弓马娴熟,而且为人极为忠厚,很快一都上下的士卒都认可了他这个都头。
转眼之间,又是寒冬腊月时节。这一日操练完毕,郭威找到刘安世,二人带着四个亲兵,一起出去喝酒。
现在二人不比之前,已然是领兵的将领了。郭威好赌,军饷俸禄到手就没,倒是刘安世,每日里练兵习武,闲暇时节读读兵书,反而颇有积蓄,没事倒是做兄弟的刘安世没少请郭威吃酒。
来到常去的酒楼,找了副清净的雅间,二人没什么架子,所以六个人团团而坐。不一会酒菜上齐,三杯下肚,一个个武人的本色就露了出来,东倒西歪大声喧嚷起来。有的夸赞郭威二人武艺的,有的感谢二人待人厚道的,二人饮酒搭话,大家其乐融融。
喝了一阵子,刘安世忽然问了郭威一句:“大哥,你和刘指挥走的近,我怎么觉得,最近好像要打仗了了啊?”
郭威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酒杯往桌上一放,笑嘻嘻说道:“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还怕打仗?”随后,他细细说来:“你说的倒是,今年可能还平静,这寒冬腊月,不是动兵的天气,我等且安心,过几年,就是我们征战的时候了。”
刘安世的亲兵赵继武问道:“郭指挥,是契丹人要打过来了吗?”
刘安世回答了他:“契丹人一般不会春天打过来。他们刚过冬,正是牲畜繁衍育肥的时候,今年天气不错,他们是不会打的,要打,也是到夏末秋初了。”
郭威听完赞许地点点头,问刘安世:“那你说,要打仗,会和谁开战?”
刘安世想了想,说道:“如今皇帝圣明,四周大体太平,各地节度使们也没听说有谁有不臣之心,东川那边易守难攻,董璋也不会主动骚扰……小弟不知,还望大哥指点。”一桌人也听得连连点头,目光投向了郭威。
郭威微微一笑,说道:“是啊,皇帝是个好人,不但能征善战,而且关心百姓疾苦,中原屡经战乱,如今竟也平静了下来。但是,我听说,皇上时日无多了。一旦皇上驾崩,无论哪个皇子继位,咱们的节度使石帅,都要有大*烦了!”
听到郭威如此说,他的亲兵孙德禄好奇地问道:“郭指挥,咱们石帅不是皇上的驸马吗?就算是新皇登基,也是一家人,怎么会打起来呢?”
郭威没有回答他,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刘安世。刘安世顿时明白了,他缓缓道来:“想想咱们今年,还真有可能。他们是亲戚,但是看看这些年,别说亲自,为了权位,父子相残的都不稀奇,亲兄弟都能打起来,更何况他是个驸马!石帅位高权重,更是手握重兵,如果新皇登基,恐怕第一件事就是要夺了石帅的兵权。可如今,没了兵权,岂不是任人宰割?石帅一到河东就勤练士卒,恐怕也早有准备!”
郭威很欣慰地和刘安世共饮了一杯,说道:“管他谁打谁,石帅和刘指挥对我们有知遇之恩,我们加紧操练,到时候能为主帅分忧,将来万一有那么一天,咱们也是从龙之臣。”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头一动,端起酒杯就是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