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雪将最后一个鱼丸撸进口中,烫得嘶嘶哈哈,晃着头嚼着。这顿饭,她讲了太多公司八卦,几乎说到了每个人。这些人名白玉兰是熟悉的,将这些八卦生生嫁接到这些陌生人身上,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看一部很次的电视剧,主人公哭得声嘶力竭,观众没有一点儿哀伤;主人公兴高采烈,观众却只是觉得莫名其妙,这就是没有共鸣。因为首先,八卦么,虚构的成分居多;其次,这些人除了名字,白玉兰大都不熟悉,没见过,没说过话,自然无法把他们和这些事件联系上。
但有一个关于肖涵的八卦白玉兰还是听进去了。
“咱们公司,最爱做无用功的就是肖涵了,就是我们部门的头。他是全公司最忙的,加班最多,早来晚走,当然,话也最多,一天天的,总爱找人谈话。还有,他的努力人人都看得到,却就是不被人理解。上次他和欧阳吵起来了,吵得可厉害了,总裁都来劝架了,从来没见办公室那么热闹过。他和欧阳算是结上仇了。”
白玉兰想起他下午的那番忙活,想起他要干的大事,便关注了一下:“他俩为什么吵?”
“嗨!肖涵管多了呗。他说做市场要了解技术,让欧阳澍提供什么组成什么参数。你知道吗,欧阳澍可是幕后老板哎,能听他使唤?他脾气又倔,俩人就吵起来了呗。说真的,他一点儿也不像在日本留过学的,傻得很。”
“肖总很倔么?看着脾气很好啊!”
“看着笑呵呵的,发起脾气来也挺吓人呢,尤其是,他居然跟欧阳吵,咱们公司,谁敢哪!”
俩人边吃边聊就到了公寓,其实几乎是白玉雪一个人在说。
来到白玉兰的宿舍,白玉雪看了一圈,总结道:家徒四壁、不惹盗贼。
白玉兰笑了,说:“谁像你土豪劣绅,小心被绑票。”
“怎么也得有个像样的茶杯吧,你看我这贵客来了,你连茶叶都没有,只能喝白水。哎,算了,白水也行,刚才吃的太咸了,我可是口渴得很呢。”她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对了,对了,今天要陪我一起看电视,必须的!你知道么,今天有欧潼阳的‘今生有爱’”
欧潼阳,又是欧潼阳。那个25岁就演法官的演员,那部‘法之魂’白玉兰看了几十遍,碟片都看坏了好几张了。现在她的行李里面还放着到上海后新买的影碟,只是没有播放器,所以还没拆封。
白玉兰连忙将自己的杯子拿去洗了,又用快壶烧上水。打开电视,里面出现了那个人,迷人的眼神,洒脱的动作,磁性的声音,与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一样,但今天在白玉兰的眼里,感觉十分不同,因为今天他不是在电视里,而是就在她的眼前,在她的身边。
俩人陶醉着,边看边用一个杯子,将一壶水都喝光了。
四月,正是上海最好的季节。不用去公园,在路边就可以看到各种花儿。这风景对白玉兰的诱惑太大了,以至于天没亮透她就来到浦东大道,沿着大道开始漫步,欣赏道路两旁的树与花儿。
过去的一个月是没有心情,现在不同了,现在的上海在白玉兰的眼里,到处都是生机和活力,到处都是香气,充满了希望。这是梨花,白白的,老家也有,但没有这么高;这应该是樱花吧,开得这么烂漫;这是山茶,颜色如此艳丽;这一簇簇是杜鹃么?很像。还有牡丹,真的是牡丹。居然还有没落的梅花,是正宗的红梅。
天,她看到了什么?是一颗玉兰树。满树的玉兰花朵朵努力绽放,花蕊底一抹紫色,叶片竟是如此纯粹的白,虽然已经过季,但仍是如此芬芳。过去因了自己的名字,看过很多玉兰花的图片,今天终于看到了真正的玉兰花,白玉兰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陶醉在这芳香和烂漫里。
正是因为这玉兰花,她才来到了上海。那是她最后一次找老师哭诉,老师劝她离开。她问去哪里,老师说:“白玉兰是上海市花,也许你在上海能找到自己的路,因为你就是白玉兰啊。去上海吧。”于是,她来到了上海。一度以为自己来错了,想不到,找到工作了,也看到了玉兰花。原来冥冥中自有约定,她和玉兰花的约定。
路上少有人车,白玉兰满心喜悦,踮起脚尖、昂起头深深吸着玉兰花的芳香,彻底陶醉了。
无巧不成书,在电梯里又遇到肖涵,又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肖涵手中拿着一个便当盒,透明的盒盖下是满满一盒寿司。肖涵问她早餐吃的什么,白玉兰说是油条豆花。
肖涵扬了扬手里的便当盒,说:“这是我自己亲手做的,有没有兴趣过来尝尝?”
白玉兰看着那盒寿司,她知道那是寿司,也叫紫菜包饭,但是她从没有吃过。她听说过寿司大部分是用生的鱼做的,这让她不能接受,也无法想象那么腥的生鱼怎么入口。她笑着摇了摇头,道了声谢。
肖涵竟打开了盒子,拿出一个放进口中,很快吞了下去,露出满意的神情,说道:“相信我,真的很好吃。”把盒子举到了白玉兰的眼前。
白玉兰很犹豫,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的热情,只好拿了一个,说:“好的,我相信一定好吃。谢谢。”
肖涵却一直看着她,等待着她将美味吃进去。白玉兰没敢仔细看是否有生鱼,她没法躲避,只好放入口中,想直接咽进去,不想却噎到了。
电梯门开了,白玉兰捂着嘴向卫生间跑去。
后来,每次吃寿司,白玉兰都会想起肖涵,想起他亲手做的那真的不腥的寿司。
肖涵今天仿佛格外清闲,从上班就站在白玉兰的格子间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他说到樱花,哪个公园的樱花最像日本的,还向白玉兰推荐看樱花的路线,以及如何避过人流高峰;他说到爬山,说佘山根本就不能算山,但锻炼身体还是可以的;说到哪个健身房设施最全,哪个会所的泳池人最少,哪个电影院音响效果最好,…
白玉兰只能“哦”、“是吗”、“这样啊”地回应着。她觉得这是起码的礼貌,虽然她心里已经腻歪得很了。
救她的是李燕。
“白小姐,麻烦你订一束花,然后和我去趟医院。”
“哎,好的。”白玉兰爽脆地答应了下来。
斜靠在枕头上,欧阳澍显得疲惫和憔悴,面孔越发棱角分明。王文斌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随手剥着山竹。
“今天就走了,还来干什么?非得看到我的怂样你心里舒服是不是?”欧阳澍斜着眼睛看着把白色的山竹瓤弄进碗里的王文斌。
“行,还知道挤兑我,看来恢复的不错。要不我现在拉你去练练?”
欧阳澍哼了一声:“臭显摆,知道你又升段了。”
王文斌得意地笑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昨天接电话的是你老婆吧?那个叫杨紫珊的?我可是一面都没见着呢。我豁出赶不上飞机了,就坐在这里,看看嫂子到底是何方精灵。”
欧阳澍心里一阵烦乱,正不知道该说些啥,病房的门开了,跟着一束百合的是一张小巧灵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