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言庭的话是姜堰没想到的,一时无话,随后将烟拿在手里,吐出一口烟气来。
“婚姻还续存着?”
薄言庭如此说,证明两人大概是没有离婚。
“嗯。”
当初周知意只是签了离婚协议了,他还没来得及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周知意就出事了。
“你知道,知意脑袋里有血块压迫着神经么?”
薄言庭拿着烟的手一抖,就听姜堰继续说道:“她的情况一直都不好,之前只能断断续续的想起部分事情来,来a市看周兰的前两个月才算记忆完整,可是医生说了,她脑袋里的病灶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
姜堰抽完了这支烟就站起了身,就烟蒂扔进了垃圾桶里。
双手插入兜里,看着比他要高一些的男人说道:“若是她醒了,再给她做个脑部ct吧。”
他本来打算坐车回b市来着,可是心里总觉得隐隐的不安,于是在周知意出去后,他便拦了辆出租车一直跟着她。
看着她将车子停在了那别墅外。
但是他没想到,她会去撞人。
与其她撞死了人,如今这种状况应该是最好的结果吧。
他清楚的看到,周知意直直撞向那女人方向的车,因为薄言庭的出现,转了方向。
她宁愿伤着自己也不愿伤着眼前的男人,是不是证明,周知意的心里一直都有薄言庭?
姜堰走了之后,薄言庭又在楼梯间站了许久,抽完最后一支烟,去洗手间捧着把凉水掬在脸上。
之前的手机卡放在新手机上,东西恢复后他还调取了来电和信息。
那天在他喝醉后,言泽来过电话。
薄言庭眼神寒魄,转身出了洗手间。
医生不让他进重症监护室,他站在病房外看了周知意良久,转身出了医院。
……
a市的地下赌城,人声鼎沸。
筹码碰撞的声音和烟雾缭绕构成了这么一副场景。
言泽甩出最后的筹码,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
从薄言庭那里拿来的钱输了大部分了。
等开盘后,言泽甩了手中的牌,大骂了一声,“操!真他妈的晦气。”
一脸郁气的出了赌城,言泽被几个黑衣人堵在了门口。
“我们老板要见你。”
黑衣人支会了一声,便一人架起言泽的一条胳膊,将人塞进了车里。
言泽见到那人的时候,是在一个包厢里。
男人坐在角落里,晦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脸。
直到男人喝完杯中的酒,起身走出角落,那张脸露在灯光下,言泽觉得有些害怕。
他如何也没想到薄言庭会找他。
“视频拿到了,你要反悔?”
“你跟周知意说什么了?”
薄言庭没什么耐心,走到他面前,动作优雅的将袖子挽了上去,露出精壮的手臂来。
男人手臂解释,青筋顺着脉络游走,浑身一股子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我没找她。”
“昨晚那个电话是她接的。”薄言庭俯身,猎豹一般的眼神盯着言泽,“我再问你一遍,你在电话里说什么了?”
言泽嗓子眼猛地滚动,他知道薄言庭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与其绕着圈子想躲过去,还不如实话实说。
“我说,钱我收到了,原件我已经删除了,你不用担心我会给周知意。”
言泽看着薄言庭的眼神,压下心中的惧怕意味。
薄言庭眼阔紧缩,一脚踹在了言泽的肚子上,言泽被踹的跪在地上,脸痛的扭曲。
“就这些,嗯?”
他蹲下身子,抓住言泽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来。
言泽疼的倒吸着气,只觉的那一脚踹的他的肠子都青了。
“就这些。”
言泽重重的点头,生怕薄言庭再对他动手。
……
周知意幽幽转醒,目光盯着那刺白的天花板,脑袋放空了那么十几秒后。
才反应过来,她的头很痛,浑身都很痛。
身旁的护士见她醒了,脸上被喜色浸染,跑出去叫人了。
周知意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包裹着纱布,可是碰到还是沙沙的疼。
门被男人推开,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周知意目光落在他的脸上,脑袋里一遍一遍的都是他护着万婷的场景。
周知意将目光别开,闭上了眼睛。
薄言庭走了过来,手掌抚上她的右脸,轻轻一托,她便转过了脸来。
她的眼睫毛在颤,薄言庭俯身,声线低沉,“不想见我?”
她此时,恨透了他吧。
周知意咬紧牙齿,眼中盈满泪水,顺着紧闭的眼角溢了出来。
“你若是杀了人,这辈子就毁了。”
薄言庭坐在床边,拭去了她的眼泪,轻叹一口气。
“是怕我这辈子毁了,还是怕我伤了她?”
她睁开眼睛,脸色苍白的可怜。
“她现在被暂时收押,等你好了,我陪你正式去起诉她。”
薄言庭清楚,周知意有多在乎周兰。
瞧着她的模样,薄言庭心里阵阵的疼。
他大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脑袋上,温声说道:“知意,是我对不起你。”
周知意推开他的手,别过头。
万婷被收押了,周知意出院后,去了西部监狱看她。
仅仅十几天不见,万婷就瘦了近乎一大圈。
得知要和周知意会面,万婷也答应了出来见她。
会面时间有限,两人面对面,一时之间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倒是万婷先开口,“周知意,你赢了。”
最后还是她赢了,赢得了薄言庭,赢得了一切。
她身上背负着一条人命,如今也遭到了报应。
“看我妹妹变成那样,你没有做噩梦么?”
周知意的面色很冷淡,冷冷的看着万婷。
万婷双手紧握在一起,低下头,叹了口气,“如何不做噩梦呢?每日每夜周兰都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梦到一片血光,梦到她掐着我的脖子要杀了我。”
万婷想着,目光落在周知意的脸上。
“知道吗?我还梦到过你和言庭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提到孩子,周知意浑身的血液都逆流开来。
“那个孩子的死,和言庭没有关系。”万婷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得到薄言庭了,她是真心爱过薄言庭的,如今也不忍着他背负着不该他背负的东西,“我死去的那个孩子,也不是言庭的。”
她苦笑了下,“自始至终,言庭他都没有答应将周兰的肾捐给我,我身上的这颗,是陆阳托了多方的关系才找到的。”
当初她和陆阳合谋,故意让周知意以为薄言庭放弃治疗周兰,并擅自签了遗体捐献的同意书。
当初那么说,也只是为了逼走周知意。
万婷仔细的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可怕。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万婷的案子开庭了,法官最终判万婷为死刑,缓刑两年执行。
从法院出来,薄言庭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大太阳刺的周知意有些恍惚。
她近些日子总觉得记性不好,所有去医院检查了。
她脑袋里压迫神经的淤血块还未消掉,而且严重影响了她的记忆。
医生说,她有一天可能会忘记所有,然后逐渐的变成一个傻子。
周知意眨了眨干涩的眼睛,身后的男人便将她一把捞入了怀里,薄言庭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伴随着他稳重的呼吸,周知意的心脏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知意,我们以后好好过好不好?”
他偏头,眼底一片暖意。
周知意只觉得心里酸的厉害,好好过?
她笑了笑,答道:“好啊。”
遇见薄言庭那年,她才十六岁,刚刚上高一。
薄言庭大她两个年级,她一进学校就听说了薄言庭的盛名。
家世好,样貌好,重点是头脑非常的聪明。
没看见薄言庭之前,他在她的心中就是一个剪影,遇见他之后,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高中物理竞赛上夺得了第一名的薄言庭站在领奖台上,光彩夺目。
那个时候,周知意就下定决心,要追上这个人。
她喜欢薄言庭好多好多年,多到他不知道。
她无疑又是幸运的,有个好父亲,有个好家庭,所以才能嫁给薄言庭。
现在想想,其实也够了。
周知意搬回了薄言庭的家里,她似乎变得寡淡少言,她这样,薄言庭的心里越发的觉得不踏实。
可是她除了不太爱说话,又实在看不出别的异常来。
两个月后,周知意怀孕了,她拿着验孕单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愣神了好久。
因为新亚和马来西亚的合作,薄言庭不得不去出差。
周知意买了去b城的车票,坐在候车厅的时候,拨通了姜堰的电话。
接到周知意电话的时候,姜堰刚托着渔网从船上下来。
皮肤被大太阳晒得黝黑,出了一身的汗,他躲在阴影处,将电话接了。
“知意。”他笑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笑了半晌似乎发现周知意看不见,搓了下头发,收敛了笑意。
那端周知意说了什么后,姜堰明显的很高兴。
“你什么时候到?”他起身,脑袋撞上了遮阴凉的板子,痛的他倒吸了一口气。
用力的揉了揉头,他笑笑,“我妈可想你了。”
他也挺想她的,不过她在薄言庭的身边,过的一切都好吧。
大概下午三点,周知意下了停在b城汽车站的大巴车。
姜堰就站在出站口,直着脖子在等。
“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医院这边正在准备做手术,医生说问题不大。“
周知意点点头,提议在海边坐会。
海风吹的她发丝都飞了起来,周知意看着远处看不到边的海岸线,眼神有些恍惚。
“你和他还好吗?”
姜堰搓了几下头发,问出口后又觉得不妥。
周知意倒是没在意,偏头笑笑,“挺好的,我怀孕两个月了。”
她摸了摸肚子,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幸福的笑容。
姜堰看着她好看的脸蛋,觉得一切都值了。
“可是啊,我不能和他过一辈子了。”周知意脸上的笑意依旧维持着,说出这话的时候,明明痛彻心扉可是脸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这下子,轮到姜堰怔住了。
周知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灿烂的笑,“这个定时炸弹,要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