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从坟里飘出来拿着鸡爪子啃的老太太，云开又忍不住吊起嘴角。
跪趴着的梅氏小声问云开，“你太奶怎么说？”
“她笑了，然后飘走了。”云开怕把娘亲吓坏，直接让阿飘“走了”。
梅氏身子一软歪坐在炕上，虽然老人家是好意，可天天这么再屋里飘着，还真是让人撑不住。因怕大嫂待会儿又来蹭吃，梅氏赶紧把粗茶壶拿出来，让云开赶紧把米汤喝掉。
饿坏的云开连喝了三茶碗才停住，把碗递给梅氏，“娘吃。”
梅氏摇头，“娘不饿，开儿吃。”
云开硬递过去，“娘生病，吃汤。”
梅氏把碗推开，“开儿，娘不能吃，这是给你的。”
看梅氏坚决的神情，云开也不敢坚持，看梅氏小心地把茶壶藏起来。有了杨氏刚才这一出，梅氏干脆把茶壶藏在炕柜里，取出崭新的铜锁锁上。
从不上锁的炕柜散发着浓郁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气息
杨氏举着驱邪的大蒜走进来，嚷嚷道，“弟妹，娘让你去堂屋！”
此时风愈发地急了，梅氏还烧着，云开抬手拦住，“娘呆着，我去！”
梅氏要拦着，云开直接下炕，“娘如果吹了风，病会加重的，爹让我看着娘，不能出去。娘等着！”
梅氏还要拦着，门口的厉氏已经趁着脸进来了，三角眼直接落在铜锁上，恨不得把锁烧断！
“钥匙呢，给我打开！”
梅氏低着头没有动。
厉氏三角眼一瞪，“好啊，好啊，好啊！梅问柳，昨天老娘讲了那老半天，你当放屁了是不！私开小灶，你这是想拆伙分家啊！”
梅氏的脸霎时苍白，“娘，儿媳从没想过。”
厉氏的烧火棍用力敲着炕沿，“你做都做了还说个屁的不敢，等你爹回来我就说，让你们分出去单过，我管不了了，也管不起了！”
分出去单过等于被扫地出门，是不孝，是要被让戳脊梁骨的，以后他们在村里人面前就抬不起头来。梅氏连连磕头认错。
云开从心里是很希望分家的，身为孤儿的她很不习惯这么多人住在一起，但是看娘亲的态度就知道这家现在还分不得，云开扶住娘亲的身子，抬头傻乎乎地问，“奶，啥叫开小灶？”
厉氏抬头看了看房梁，大声解释自己闹起来的由头，“开小灶就是没分家呢，背着爹娘偷开火！”
云开哦了一声，“我娘又没开火，也没做饭，奶为啥说我娘开小灶？”
厉氏被是傻妞噎得翻白眼！
想骂回去，又怕她脑袋上飘着的婆婆！奶奶的，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安如意立刻上场，“没开火，但是做饭了，做饭和开火是一回事儿。”
“对，对！”杨氏立刻帮腔，“用茶壶煮粥了！”
云开冷笑一声，“伯母昨天买了几个窝窝，我看到你用热水泡着吃了。”
“那是窝窝！”杨氏理直气壮地梗着脖子，“做饭跟泡窝窝一样吗，你个傻妞！”
云开眼一横，“窝窝也是小米做的，你泡窝窝就行，我泡小米就不行？”
杨氏张着大嘴转头看婆婆，“行，不行啊？”
厉氏死死挖了一眼这个每次都帮倒忙的蠢货，又瞪着云开，“你嘴巴倒利索！”
安如意也觉得吃惊，“你不傻了？”
云开拍拍胸口，“昨天吐了几口血，脑袋清醒了。”
这有关系吗？当她是傻子吗！安如意鼓起腮帮子。
厉氏看着云开清亮的眼睛，缓了缓神儿才问，“那你说，你打哪儿来的，以前叫啥，你爹娘是干啥的？”
云开理所当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是看到太奶奶才清醒过来的，以前的事儿不大记得。”
厉氏觉得深深受了刺激，连树威风都顾不上，带着她的哼哈二将飘走了。
梅氏抱着云开又是一阵唏嘘，连连叨念着祖宗保佑，“开儿仔细想想，以前的事儿真想不起来了？”
云开摇头，傻妞的记忆很少也从没出过院子，跑出来后被人要黑袋子一套拐跑了，她真推断不出来以前那个家在什么地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云开拿钥匙捅开锁，拿出茶壶倒了一大碗米汤递到梅氏面前，“娘吃！伯母能用窝窝泡水，您就能喝这个汤。”
梅氏晕乎乎的，“这咋一样呢”
云开肯定地点头，“就一样，娘，吃！”
梅氏晕乎乎地把半壶粥喝完了，又晕乎乎地睡了。
晚上安其满回来后，一摸媳妇儿的脸，长长地出了口气，“不热了！”
云开也咧开嘴角。
梅氏拉着安其满把泡米和窝窝头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丈夫。
安其满带笑了看云开一眼，重重点头，“就是一会儿事儿！不动火就不算开小灶。”
云开笑弯了眼睛。
女儿不傻了，安其满也开心，从褡裢里拿出半个窝窝，“开儿，吃吧！”
安其满也递给媳妇半个，梅氏没有接，“你吃，我喝了米汤，不饿。”
安其满温和笑着，“镇里曾家施粥，我们每人吃了两碗，饱着呢，这个窝窝头也是从那儿拿回来的。”
梅娘诧异道，“铁公鸡居然会施粥？若曾财主再大度点，把租粮降一成多好。”
安家租种了曾财主家五亩田，田里的一半收成要交给曾家。
安其满冷哼一声，“等他降租还不如等天上下铜钱来的快。曾家施粥是因为县学正大人到南山镇巡查，曾春富为他大儿子曾九思的仕途铺路呢。”
云开啃着窝头好奇的问，“爹，仕途和施粥有什么关系？”
安其满耐心解释道，“要考秀才，不光要文章、诗和字写得好，还得家风好，施粥能得个善心仁厚的名声。”
“哦。”云开继续啃窝头。
梅娘听了也很开心，“学正大人来的事，爹知道不？”
安其满应了一声，“知道。说明天去找私塾先生也帮三弟铺铺路，我估摸着私塾先生攀不上学正大人的门槛。”
梅氏看了看云开，欲言又止。云开见父母要说私房话，拿着窝头到南墙根的木墩子上继续啃窝头。刚啃了没几口，墙洞里又伸过小黑拳头，摊开，手心又是一个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