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屏息听着,丁异慌乱地抬头看了曾福一眼,比云开还像受气包,“石,石头谷里,吃,吃毛,毛栗子。”
没想到他真看明白了,云开松了口气。看热闹的事情不能说,藏鸟蛋的事情也最好不要吐露出去,否则这孩子的存粮就得被人拿走。
曾福偷眼看看身后的大管家曾安,厉声骂道,“好啊!原来你俩早就串通好了,不说实话是不?好!给我打,打到这俩小畜生吐口为止!”
这是要去打成招还是直接打死顶罪呢?云开在小厮冲上来时机警避开,哇哇大哭,“我们没有打伤曾少爷,不信你们去问他自己,我们没有!”
小厮才不管她说什么,只管用胳膊粗的棍子往她身上招呼。曾安皱了皱眉头,刚要说话就见傻妞的爹冲出来挡住木棍质问,“你们干什么?我闺女是傻但她不会说谎,你们凭什么打人!”
“凭棍子硬!”猖狂贯了的曾家小厮们一脚踹开安其满就打算群殴,云开哇哇大哭,“爷爷奶奶,我没拿石头砸人,你们救救我和爹爹啊。”
听到云开的呼唤声,安老头和厉氏吓得哆嗦,“瞎喊什么,咱们已经分家单过,你干了啥我们咋知道!”
眼看着丁异就要吃亏了,云开刚要冲过去帮他,却见丁异一头撞在小厮的肚子上,然后抬手抱住他的大腿一拽,小厮仰面摔倒,哎呦一声,棍子也撒了手。
丁异抢过棍子握在手里,把云开护在身后。
安家这么多人,还不及一个孩子。云开压住他的肩膀,低声道,“莫怕,看我的!”
“你们凭什么打人,我娘都快让你们吓死了!爹,咱们请三叔写状纸告他们去!”云开大叫。
曾福气笑了,“果然是个傻妞,你去打听打听,这南山镇哪个跟接告曾老爷的状子!还有这个小磕巴,小小的个头就能拽倒一个大人,说我家少爷不是他打得我都不信!给我打!”
云开继续哭叫,“南山镇没人敢接,我们就告到县大官那里,对县学正大人那里,我听说学正大人到镇里来了,爹,咱们找他告去!”
曾福哈哈大笑,“蠢货,连学正大人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还打算告状子!”
安其满也推开面前的小厮,吼道,“我们不管,反正学正大人是县里来的大官,镇里的官管不了,我们就找他!”
“你们俩干嘛吃的,给我揍,揍死这三个刁民!”曾福只是想找人给侄子阿去顶罪,怎么可能让他们去告状,先打残了打怕了再说!
安其满大吼,“有种你们曾家就打死我们仨!父老乡亲们,你们但凡还念点旧情就帮我们传话出去,就说曾家纵成凶乱杀无辜,我就不信传不到学正大人耳朵里!”
村里人大多低下头,也有那实在看不过去地点头暗暗记住。里正曾前山没想到曾福真打算下死手,立刻拱手对身边的大管家曾安求道,“安叔,求您老说句话,让二管家手下留情啊。”
曾福猛地回头,“闭嘴,给我打!”
曾安却开口了,“住手。”
两个小厮立刻住了手,退到一旁。云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曾安,心中也是紧张的。曾安的目光却落在小狼崽子一样的丁异身上,“这件事还得再查证,今天先这样吧。”
“安叔!”曾福急了。
曾安脸色一沉。
曾福一跺脚,“那把这俩小崽子抓回去,否则他们跑了怎么办?”
“跑了和尚跑不了庙,里正,你可愿为他们做保?”曾安的沉稳劲儿,就是十个嚣张的曾福也比不上。
里正曾前山立刻点头哈腰,“能,小老儿愿替这俩孩子做保,在查清楚这件事之前,决不让他们出庐安村。”
曾安点头,“你记住,除了我和老爷身边的曾祥,哪个来了也不能让他们把这孩子带走,更不能打伤了。否则,我为你是问!”
“是,是!”曾前山连连行礼。
曾福眼角地余光狠狠盯着安云开,就听大管家曾安道,“回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多看云开一眼。
曾福追上去,“安叔!就这么便宜了这俩崽子吗?这要是让夫人知晓了”
“现在有什么事比大少爷的学业重要,老爷施粥是为了什么?你想坏了老爷的大事吗?”曾安声音带了不悦。
老爷施粥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想给大少爷弄个人品德行都俱佳的老子,弄个慈善温良之家的背景想明白了这一点的曾福吓出一身白毛汗,光想着侄子,差点把自己打进去了!这安家傻妞怎地这么可恶!
两人出门向西走,路过陈二成家门口时,曾安的目光落在大门的破洞上。门内偷看的哑女朵氏立刻躲开,靠在墙上不敢动。
曾安不动声色地带着人走了。
老安家院内,所有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就完了?
怎么就没事了呢?
别说死人,连血都没见呢!
安其满才不管其他人,急匆匆跑进屋里去看自己的媳妇。刘神医正在给梅氏扎针,见了安其满不悦地道,“看你家的院落,也不像那吃不上饭的人家,怎能把人饿成这样?”
安其满吃惊又惭愧地望着妻子苍白泛青的小脸。
“久饿体弱又受了外伤和风寒,若不能好生安养,日后定留下病根。”老郎中又在梅氏的穴位上扎入几根银针,云开看着都觉得疼,“老夫先给她施针祛寒,你再抓些一月的药慢慢调养吧,饭食须得仔细,起码让她吃饭才是。”
“是,多谢刘老。”安其满连连拱手,“能得您亲自出谷来给我媳妇看病,是我们的福气。”
刘神医拔出银针擦拭干净收起来,“若我不出谷,这孩子能把我谷里的药全祸害了!”
丁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那不是他见刘神医不肯出山,他又口不善言,才想出的损着吗。
安其满神色微妙,若真说起来,若不是云开跟丁异在一起也惹不来这场祸事,但也不能真怪罪到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毕竟是曾八斗堵着路的欺负人。
觉察到安其满复杂的目光,丁异的脑袋更低了。云开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多谢你。”
便是这一句话,丁异就抬起头,带着一脸的泥土汗水,灿烂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