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着老和尚的语气，慢悠悠说话。

“没开化？”庄潜羽手指点脑门，“你师父是想说傻子吧？”

我一脚踹向庄潜羽，却被他躲开。

他抖抖袖子，极为严肃的说：“走吧，去清晨寺看看。这事情，怕是难办。”

从衙役手里牵过小毛驴，他将小和尚抱上去。

庄潜羽回头看我：“元宝，去收拾东西。你也去。”

我不满：“大哥让我中午回家的！”

他脸色不太好看：“别耽搁。”

去就去。

我绕过后堂，翻箱倒柜把任往来没穿过的衣服收拾一套。

又在档案库门口说了去处。

任往来似在忙，应了句‘去吧。’便没动静。

我心里没来由的有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偏偏又无从宣泄。

跟着庄潜羽风风火火出了县城，乡间小路上没走多久，我就觉得脚底钻心的疼，速度慢了许多。

庄潜羽看看远处天边，严肃道：“跟上。天黑前要到。”

我沉默不语，抬步跟上大部队。

小和尚坐在驴背上，有些不知所措。

“两位施主，小僧能下去走。”

庄潜羽拍拍他光脑壳，“要不你背着驴？”

小和尚被吓了一跳，缩着脖子和我一起陷入沉默。

庄潜羽在出城的路上借着我的名号——我又借着县太爷的名义——买了米面盐，和粗布。挂在驴子身上。

我觉得小和尚别说背一个驴，就是那些东西也背不动。

我坠在后面，渐渐觉得灵肉分离，脚疼的似乎不是我。

不知走了多久，庄潜羽停下来，把饼子和水分别塞给我和小和尚。

他说：“吃完了，赶紧走。”

我顺着他目光看去，就见天边有黑云，正要过来。

啃饼子的牙咬到舌头，我抽了好大一口凉气。

入肺的是泥土的腥味。

我大着舌头：“这不是入秋了？怎么还有这样的雷雨？”

庄潜羽扯我头发：“舌头捋顺了说话。”

我扭头给他看舌头，换来两个字评价‘蠢货’。

“……”

因为这两个字，一路上我没和庄潜羽说半句话。

就算脚皮磨没了，我也不要和他说话！

到清晨寺已经是傍晚，雨比我们来的快。

隔着雨帘，我远远就望见一个光头扒着门框往路边看。

等到了近前，小和尚滚下驴背，“师傅！”

我一句‘八戒’差点脱口而出。

志怪小说害死人啊。

一路上，我一直纳闷。

为什么清晨寺来报案的，是个小和尚。

这么小的孩子，别说有没有豺狼虎豹想掳走，就说我八九岁的时候，天天平地摔，县城里转半圈，都能迷路。

来之前我想：清晨寺老和尚，心可真大。

来之后我想：清晨寺的老和尚，不容易啊！

让我心路历程发生转折的，是‘阿弥陀佛’不绝于口的老和尚和大和尚们。

他们不知道饿了多久，抱着小和尚做的夹生疙瘩汤，吃的有些狼狈。

原来之所以小和尚报案，是因为清晨寺里也就他有那个力气。

小和尚年纪小，吃得少。随便几口吃的，就能有力气。

可大和尚和老和尚不行。

他们吃着最少的饭食，差小和尚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