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时候,王志超已经完全没有了耐性,心里对于遭受孙立军一伙人打击报复的忧心忡忡,也淡化了许多。

他神色平静地从兜里摸出包烟来,递给虞子固一颗。

虞子固摆摆手道:“我不抽。”说罢,他微笑着拍了拍神色间已然流露出很辣决绝的王志超的肩膀。

两人对视一眼,就都笑了。

有些轻松的开怀。

很多人都是这样,一旦在某件很纠结很烦恼的事情上下了决心后,压力反而会顷刻间消失不见。

……

晚上七点整。

一班元旦晚会在教室内正式开始!

教室内讲台下方,腾出了三排桌子的空地,以便学生们表演节目。

班主任李富民还专门雇了辆农用三轮车,从他们村某户经济条件不错,孩子刚结婚的人家里,借来了在这个年代的乡下极为少见的家庭影院一套。

也是全校六个班级中的独一份儿,就放在了讲台上的黑板下方,显得很是高端。

下面挨挨挤挤的每一张课桌上,都放满了糖果、瓜子、花生类的零食,这是全班同学摊份子钱凑到的消费。

受邀前来的教师有:任钊、张啸风、冯倩、徐云霞。

其他教师,则是被别的班级请走了。

十五六岁,花儿一般的青春年龄段。难得在每日里枯燥的学校生活中,有了这般欢腾的机会,同学们都非常开心。

那些报名参演节目的同学,亦是毫无羞涩腼腆,载歌载舞,演小品,说相声,表演杂耍……

加上此次元旦晚会班主任李富民给力,借来的这套高端家庭影院,很多同学们连见都没见过,那音效、那画面感,简直太棒了!

班里面热热闹闹欢腾一片。

虞子固坐在教室左侧靠前的位置上,表情平静中带着微笑,欣赏着同学们的表演。

他身后,是王志超,磕着瓜子有些心不在焉。

对面女生的座位上,苏立雪神色间好似忧心忡忡,时而把目光投向虞子固,很快就会被虞子固注意到,并点点头回以温和的微笑。

不大的表演场地上,几名女生正在跳着舞。

家庭影院的音响中,飘荡出《摘下闪闪满天星》的悠扬旋律,22寸彩电屏幕上。

那位正当红的帅气男明星穿着帝王的服装正在动情地演唱,一群花枝招展裙裾飞扬的伴舞围绕在其身边,肢体轻柔,舞姿优美……

只不过,屏幕上的影像被舞蹈的女生们挡住了。

虽然她们没有穿什么正规的统一的舞蹈服饰,只是穿上了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也没有接受过舞蹈培训。

舞姿颇有些不协调,显得生涩刻板,但青春的朝气和纯净地表情、专注的神态,倒是让她们有种别样的青春美感。

李丽薇在跳舞的女生最中间,红扑扑的脸蛋儿上,一双大眼睛透出热情的奔放——她,天生就喜欢表演!

虞子固注意到,李丽薇在跳舞的时候,总是时不时地把骄傲的、喜悦的目光投向他。

就好像,这次舞蹈只是为了表演给他看。

虞子固对她抱以赞赏的微笑,抬手轻轻地随着旋律声鼓掌。其实这时候,他眼角的余光早已发现了孙立军愈发凶狠歹毒的目光。

那又怎样呢?

舞蹈结束了……

所有提前预定好的节目中,这个舞蹈是最后一个,接下来是班里自由表演的时间。

班主任李富民为了提高同学们表演的积极性,主动带头站出来,拿出横笛吹奏了一首《梁祝》的经典旋律,曲音悠扬,从欢快高亢到低沉悲凉……颇显李富民吹奏横笛的功底。

虞子固看着李丽薇和苏立雪,还有另外两名女生走了出去。

去厕所嘛……这很正常。

到了自由表演时间里,同学们也就无拘无束了许多。

然后,孙立军和许昌明、张海三人大模大样地走了出去。从虞子固和王志超他们面前走过的时候,还都露出了狰狞的冷笑,挑衅地瞪视着二人。

王志超用手轻戳了下虞子固的腰。

虞子固扭头冲他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然后往后仰了仰身子,贴着王志超的耳朵轻声道:“等等看吧。”

又过了一会儿……

之前走出去的两名女生回来了,和她们一起的苏立雪、李丽薇却没有回来!

虞子固微微皱眉,恰此时,英语教师冯倩笑吟吟地看向了他,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明白无误地提醒着虞子固:“一会儿,你要表演节目哦!”

虞子固微笑着,神色平静地起身低着头往外走去。

王志超见状,立刻站起身跟了出去。

教室门外,放着十多张为今晚的元旦晚会暂时腾出来的课桌。

傍晚的时候虞子固和王志超以及其他几名住校的男生,在班主任李富民的带领下一起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把这些桌子搬出来,还把班里面好好规制了一番。

走出教室,虞子固顺手从摆在外面的一张书桌下抽出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板凳腿,并掩在了身前。

动作很快,以防止被教室内的师生们看到。然后,他不慌不忙地往实验室和图书室之间的道路上走去。

王志超有些疑惑,怎么往这边走?

不是应该去操场吗?

换任何人都能想到,孙立军现在如果正在强迫李丽薇和其聊天的话,选择的地点十有八九是在操场上,而且距离通往教室的小圆门不远。

但王志超没吱声,他抽出提前准备好的板凳腿,同样掩在身前,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实验室后面转弯,向操场那边走去。

王志超心里就暗暗佩服虞子固的冷静和聪明。

打,是必须要打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但仅凭着一腔热血就去死打硬冲的话,他们俩还真不是孙立军、许昌明、张海三人的对手。

所以要先观察好形势,然后突袭!

突袭得手后,立刻逃之夭夭。

至于以后还能不能来大王庄乡中学上学,这一点根本无需担忧。

钱志强还能一辈子待在县城里卖藕不回来吗?

只要他回来了,漫天阴霾都能被他一口吹去!

校园里漆黑一片。

各个教室里的欢声笑语和歌唱的旋律声不断传出,飘荡在校园的上空中。

两人一声不响地走到实验室紧邻操场的墙角边,虞子固抬手示意王志超停下,然后侧身探头往南看去。

操场和教室所在的院落之间,有一道红砖垒砌,并且为了美观而设有十字形砖孔的墙壁,长达二十米,连接着实验室和教室。

教室里的灯光,越过不足两米高的矮墙,穿过墙壁上的砖孔,铺洒在操场上,使得靠近院墙的地方有了些昏暗的光线。

虞子固原本视力就很好,而且已然适应了晚上的光线,再借助昏暗的光芒,完全可以看到那边的情况。

最南边校园围墙下,张海和许昌明正在说笑着抽烟。

这边实验室的东墙下,距离虞子固和王志超所在墙角不足六米远的地方,孙立军正在和李丽薇低声说着些什么。

再往南几米远的小圆门旁边,苏立雪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等待着李丽薇和孙立军的谈话结束。

孙立军,正好面朝南!

虞子固稍稍犹豫,继而叹了口气后,神色略显无奈地拎着板凳腿从墙角处转过来,大步走向了孙立军。

他从内心里厌恶抵-制这种很幼稚很鲁莽,逞凶斗狠的行为。

但是,重生在这个年龄段的校园生活中,遇到这种事儿又有什么办法呢?

王志超狞笑着,神色狠戾地跟上。

这一刻……

站在小圆门口的苏立雪,站在孙立军面前的李丽薇,看到虞子固和王志超从黑暗中出现，当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而远处学校围墙下的许昌明、张海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也瞠目结舌地怔住了。

短短不足六米远的距离,待他们看到虞子固和王志超出现,再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大步走到了孙立军的身后。

“孙立军!”虞子固轻声唤道。

孙立军此刻也察觉到了李丽薇吃惊的目光,并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本就打算回头看看,又听到有人唤他,便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啪!

虞子固左手中的板凳腿由上而下斜斜地抽在了孙立军的脸颊上,同时抬腿一脚踹在孙立军的右腿膝盖上。

“啊……”

孙立军一声惨叫,单腿跪了下去,同时嘴角喷血,竟是吐出了两颗牙齿。

没有丝毫的停顿,王志超冲上来举起板凳腿狠狠地捶在了孙立军的后背上和肩膀上:“我操-你妈-的!”

若非虞子固眼疾手快地又一脚踹翻孙立军,王志超手里的板凳腿绝对直接捶到孙立军后脑勺上了。

这可万万不行,后脑勺致命的几率太高!所以在最初动手的时候,心性成熟的虞子固并没有像是这个年龄段完全不知深浅的熊孩子们那般。

玩儿命地往死里干,他不选择突袭孙立军的头部,而是先叫了他一声。

两个人,手里都持有板凳腿,又突袭成功!

接下来自然是闪电般的一通暴打,直打得孙立军连连惨叫怒骂,使劲吃奶的力气终于从乱棍的捶打下连滚带爬地挣扎出来,沿着操场边缘飞奔逃窜。

虞子固和王志超挥着板凳腿追打……

“操-你妈有种别跑!”王志超怒吼着。

而虞子固,从一开始就保持着令人心悸的沉默,只打,不出声!

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