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虞山和妻子姚玉兰,并不相信这种封建迷信罢了。

他们也不想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影响了邻里之间的关系,从而给自己家越来越幸福的生活添堵。

用虞山的话说:“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犯不上跟不懂事的人去斗气。”

这话一点儿都不为过。

五月农忙那一阵,虞山就还清了购买联合收割机的贷款,并且还有了盈余。

秋收农忙之后旋地近一个月时间,虞山又赚了三万多块钱。现在,他们家的经济条件绝对在村里能排名前十了。

小日子,越来越好。

周二下午。

天气阴沉着积蓄了两三天后,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纷纷扬扬地落下。

校园里,很快便铺满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只是寒风呼啸,卷起积雪和飘扬着的雪花打着旋儿到处肆虐,让已然白蒙蒙一片的校园里,委实没有丝毫下雪时愈发安静清雅、人文气息浓郁的氛围。

宽畅的教室内,只生有一个单筒的蜂窝煤采暖炉,气温比外面高不了几度。

穿着厚厚棉衣的学生们全都冻得不住地搓手,轻轻跺脚取暖,踏踏的跺脚声在教室里回荡着,讲台上的老师再如何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提高了嗓门儿,让自己的讲课声大一些。

放学后,学生们一窝蜂地涌出了寒冷刺骨的教室。

冬日里昼短夜长,加上阴天下雪,这时候的天色几乎完全暗了下来。

初三男生宿舍里,很快便聚满了学生,闹哄哄的,左右长长的炕铺上被褥挨挨挤挤着。

到了冬天因为天冷且下午放学后天黑的早,所以住校生会比春夏秋三个季节要多出一倍。

这其中,还有一少部分学生选择住到小王庄村和屯兵营村的亲戚或者关系好的同学朋友家里。

灯光亮起,只是在空间如此大的宿舍内,一盏四十五瓦的灯泡,着实不足以把宿舍照得通明。

光线,昏昏暗暗。

几个同学围在唯一的单筒蜂窝煤采暖炉旁取暖说笑着,已然耐不住饥饿和寒冷先拿着饭缸前去食堂排队打饭归来的同学们。

或蹲在地上就着炕沿,或者直接坐到炕上稀里哗啦地吃着饭,开心地聊着天。

虞子固和王志超端着饭缸回来,走到宿舍最里面的通道间蹲下,就着炕沿吃饭。

主食是馒头和玉米面粥,菜是学校食堂里几乎一年四季不变的炒土豆丝。

如今虞子固家里经济条件宽裕,父母亲自然舍不得再让正处于长身体年龄段的孩子带咸菜和自家做的酱去学校里凑合。

正吃着呢,虞子固就听着乱糟糟的脚步声响起,眼前光线一暗。

他和王志超不禁扭头抬眼望去。

只见孙立军和许昌明等几个人站在了他们身旁。

旁边正蹲在通道间就着炕沿吃饭的同学,赶紧起身端着饭缸远远地走开。

孙立军歪着脑袋,嘴里叼着烟,手揣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虞子固,斜眉瞪眼傲慢不已地说道。

“虞子固,吃得不错嘛……今儿下雪天冷,我们懒得回家了,你去,给我们几个打点儿饭菜。”

宿舍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同学都看向这边。

在学校里,一些强势的学生蛮横欺讹同学买饭吃这种事儿,就好像是恶霸学生要求同学买烟一样,并不新鲜。

从初一到初三两年多的时间,这个宿舍中有大部分的学生都曾遭遇过。

有时候是同班比较霸道爱欺负人的同学,有时候是学校里其它班级那些强势的混账学生。

还有,校外一些年龄不大的地痞混混们,也会在无聊时偶尔跑到学校,欺负下这里的住校生,从而得到一种精神上的虚荣和满足感。

虞子固以前,也受到过几次这样的欺负。

这不是性格懦弱与否的问题,纵然是再如何心性刚硬胆大凶狠的人,身在异乡又怎能奈何得了地头蛇呢?

一味地强硬抗拒的话,结果就只有被人群殴……

现在,宿舍里的同学们有同情虞子固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哀叹无奈的。只不过,都不敢表现出来,生怕祸及己身。

孙立军一行共六人,除了他和许昌明、张海、赵明峰外,还有上一届已经毕业离开小王庄乡中学的学校霸王郑刚。

以及郑刚带来的一名瘦瘦的,但神色阴鸷狠辣,看起来十七八岁模样的年轻人。

不待虞子固回答,王志超已然先站起来,大大咧咧地笑着说道:“成啊,不就是哥儿几个吃顿饭嘛,我请了!”

以往,他就是这样豪爽且不卑不亢的性格,加之其为人圆滑八面玲珑,所以能够在小王庄乡中学混得很开。

和各学生势力团伙关系都处得比较融洽,还从来不会因此被人诟病和记恨。

但这次,孙立军显然是来找虞子固麻烦的。他伸手推开王志超,斜着一双三角眼眼蛮横地说道:“我让虞子固请吃饭呢,你往前凑什么?”

“立秋,这话怎么说的?”王志超有些尴尬地笑道。

孙立军没有理会他,看向还蹲在地上的虞子固,道:“虞子固,你耳朵聋了啊?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操!”

虞子固看了眼郑刚,然后神色平静像是什么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般,扭过头不再看孙立军几个人。

他一手拿着馒头啃了一口,一手拿着筷子夹起几根土豆丝塞到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不请!”

不请!

很干脆的回复!

宿舍里所有人都心里一颤——虞子固这家伙疯了啊?

就算是他不怕挨打,就算是他不想花这笔冤枉钱和粮票,但完全可以委婉地用诸如“粮票不够了。”“没钱了……”等借口敷衍一下啊。

如此态度干脆的拒绝,那是强硬!

是几乎等同于当着众多学生的面,尤其是孙立军的好哥们儿,还有郑刚及另外一位校外人员的面,狠狠打了孙立军一个耳光!

没人注意到,在果断拒绝之前,虞子固看了眼郑刚。

更没人注意到,郑刚皱了皱眉,眼眸中闪烁出一抹犹豫的神色。

就在孙立军愤怒不已且自认为找到借口要发飙的时候,郑刚从后面一把拽住了孙立军的胳膊,道:“立秋,算了吧,咱们回去吃饭,不就几步路的事儿嘛。”

所有人都惊讶了。

一向蛮横霸道的郑刚,可以说是当下学校里几股学生势力的前辈人物,是曾经当之无愧的学校霸王!

今天,他和孙立军一同前来,却在遇到如此直接强硬的拒绝后,选择了息事宁人!

这还是郑刚吗?

孙立军稍稍怔了下,随即意识到,这应该是郑刚在暗讽他在学校里的地位和威望,连顿饭都讹不到,还想在学校里称王称霸?

而且许昌明、张海、赵明峰三个死党就在面前,如果此次不能够立威,那还如何慑服带领同样好勇斗狠的他们?宿舍里又有这么多初三男生,以后在初三年级谁还会服他?

“我操!”孙立军深色狰狞地甩开郑刚抓着他的手,大步向前:“虞子固,你还真长脾气了啊?”

王志超赶紧拦住孙立军,陪着笑说道:“立秋,别上火,今儿这顿饭我请,我请行不行?给个面子!”

“你他妈面子值几个钱?”孙立军一把将王志超推倒在了炕边上。

王志超当即怒了,从炕边一跃而起,怒目瞪视向孙立军,却被许昌明和张海两人挤上前来挡住。身高足有一米七五的许昌明更是一把揪住了王志超的衣领,狞笑道:“志超,你想怎么着?”

“志俊,立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王志超终究不敢爆发,只得神色阴沉地劝道。

就在王志超被推倒在炕边的时候,虞子固豁然站起身来,此时又看着王志超被动并受到了威胁,他当即扭头看向了郑刚,神色冰冷目光如电地淡淡说道:“郑刚,你和孙立军是一伙儿的,对吧?”

郑刚愣了下,迈步挤上前横档在虞子固身前,一只手使劲把孙立军往后推,一边扭头看向虞子固,露出些许歉疚的笑容。

说道:“别误会,我今天只是来学校里玩玩儿,正好碰见孙立军,所以就……”说到这里,他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下去,毕竟都到了男生宿舍,而且孙立军刚才已经把来的目的说清楚了。

宿舍里的同学脸上全都挂满了疑惑。

现在这种情形,用脚指头都能看出来,郑刚和虞子固认识,关系应该不错。而且……好像郑刚还有些惧怕虞子固?

然而此时的孙立军却被愤怒蒙蔽了心窍和双眼,他像是根本没听到虞子固和郑刚的对话般。

怒气冲冲地挣扎摆脱着郑刚的劝阻,一边梗着脖子恶狠狠地说道:“楚亮,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得宰了他!”

王志超心思灵动,这一刻察觉到许昌明和张海神色间的诧异,而且郑刚的表现也确实有些古怪,他当即意识到了什么。

一咬牙关,豁出去般挥手打开许昌明揪着他衣领此刻却松动了许多的手,转身蹬上炕边,居高临下地抬手指着孙立军几人。

一副甘为兄弟两肋插刀豪气干云的拼命三郎架势,气势汹汹地怒吼道:“操-你-妈的,我看谁今天敢碰碰我和淳风,老子跟你们死磕!”

这般行为,无异于火上浇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