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天堂,地下苏杭。
作为几百年来就一直享有着美誉的杭州,自是有其独特之处,不说名满天下的西湖美景,就是这在经历了一场秋雨洗礼后的杭州城,便也有种别样的美。
青石板路被洗得干干净净,平日里堆积着的脏物,经过一个月的雨水冲刷,全没了影,让人看了不禁神清气爽。
街上人来人往,虽然秋雨中的杭州城也有种别样的意境,但久了终让人厌烦,还打乱了正常的衣食住行。
这不,雨才刚停,人们就全走出家门,走上街来买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尤其是重阳将近,街上更显得热闹非凡。
“糖葫芦哎,卖糖葫芦咯,不好吃不要钱哎!”
“臭豆腐,吃了还想吃的臭豆腐哎,快过来看看哎!”
“卖菊花哎,快过来瞅瞅看看啊,才采摘的菊花哎。”
…… ……
“大哥,这边。”只见人海中突然跃起一个黑衣少年,挥舞着右手,大喊叫道。
没多久,就见又一个略高的黑衣少年从人群中走了过来。
是的,走。
虽然是行走在人海中,那人却像是在山野间闲庭信步,仿佛他与那满大街的人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细看却发现那人身上的筋骨无时无刻不都在轻微的抖动着,这导致他虽然是在人海中行走,却不像普通人那样每走一步都需要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挤,而是像荷叶上的露珠,浑身不着力。
两个黑衣少年赫然是出来逛杭州城的薛明和李春润。
李春润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快要走出院门的时候,自己的这位冷面大哥会突然出声答应,还给了自己这么一套衣服鞋袜。
‘可惜这衣服鞋袜从上到下全是黑的,不是自己喜欢的白色,还有点不合身,有些松松垮垮的。’
‘不过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呢,呵呵。’
想着想着,李春润又觉得自己变得有点不识好歹了,最后颇为自嘲的摇头失笑了起来。
“啊!啊……”李春润蓦地抬起头,发现却是薛明在自己沉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看见低头失神的自己后拍了拍自己的肩。
“大哥,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往事,嘿嘿。”李春润抬头看见薛明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漠眼神,身子不禁一颤,但还是扯出一丝笑,强自咧嘴笑道。
薛明总觉得这些中原地区的人不正常,有话从不直说,总要东拐西拐的,而且这种感觉自进关以后就有了。
比如眼前这位,不知从什么地方看出了自己生活拮据,今早虽然是名为带自己逛杭州城,却东转西转的,有意无意经过了好些正在招工的商铺。
要不是自己心细又怎能看出来如此隐晦的用意,对此,薛明在心里无奈摇头的同时,也只能默默领情。
“嗯。这。”薛明点了点头,突然伸出手,指着薛明的身后道。
“乾德武馆?嘿嘿,大哥,让你看出来了啊。”
李春润转身顺着薛明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乾德武馆四个大字在阳光下显得灿灿生辉,还有贴在大门旁墙上用白纸黑字大大地写着招收武馆教习六个大字的榜单,顿时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可是李春润突然又想到武馆教习至少需要有将近二流武者的实力才行,但薛明在李春润看来,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是传说中年纪轻轻就有着二流武者实力的那种天才。
“不过武馆教习……大哥,这个……虽然榜单上没有说,却至少要有将近二流武者的实力才有可能被选中啊,要不我们还是再换一家看看吧。我还知道有好几家比这报酬高的商铺在招工呢。”
“不,就这。”薛明摇了摇头,坚持己见道。
说着,薛明还细细地打量了一番乾德武馆,又抬头看了一眼乾德武馆的门匾,然只见他突然浑身一震,双眼就失去了焦点。
“嗯?”薛明看着眼前这个纯白的世界,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为什么自己突然间就从繁华的杭州城街市来到了这里,莫非是有高人暗中出手,乾坤挪移……
然还不待薛明再进一步的细思,就见头顶凭空出现了一柄墨色的巨大长枪,而后若陨石一般,狠狠的扎了下来,看其来势,若被扎中,必是十死无生。
薛明来不及多想,内力霎时运转起来,往前虚踏七步,以拳为枪,枪势升腾,直冲九霄,一拳跃天击向巨大的墨色长枪。
啪!
一声轻响,就见薛明的右手宛如瓷器被砸的寸寸碎裂。
薛明皱了皱眉,脸上痛苦之色一闪即逝,而后面色不改,全身细微的抖动了起来,若蛇一般瞬间弹射攀附在了长枪枪杆上。
但之前薛明所踩的大地此时仿佛不存在一般,那巨枪仍然下坠之势不改,并且还越来越快。
呼……呼……
没多久,攀附在长枪枪杆上的薛明就渐渐的被劲风吹的眼泪直流,同时枪杆上还有阵阵细碎枪劲传来,如芒在刺。
风力越来越大,使得薛明不得不更用力的死死抱住枪杆,但枪劲也随之入体越深,开始在经脉中窜行。
“唔……”薛明紧咬着唇,死抱着枪杆不敢松手,任凭枪劲在体内肆虐。
不知过了多久,薛明意识渐渐陷入了黑暗……
“大哥,大哥!”
“嗯?”薛明渐渐回过神来,涣散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清明,轻轻甩了甩头,发现右手完好无损。
又闭上眼感知了一番,发现之前体内乱窜的枪劲全没了影,只有一柄墨色的小枪在丹田中沉浮,显然之前的场景并不是幻觉。
啪的一下拍落李春润不自知仍在眼前摇晃着的手,薛明抬头深深望了一眼那乾德武馆的门匾。
“大哥,你刚刚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像失了魂一样,整个人呆愣愣的,不管我怎么叫都一点反应也没有。”李春润见薛明终于回过神来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管隐隐作痛的手,好奇的径直问道。
李春润见薛明一眼不发,就淡淡的看着自己,只得无奈扭开头,避开薛明那可怕的眼神,故作无所谓的摊了摊手道:“好吧,好吧,就这,就这,随便你。不过我就不陪你一起进去了,你去应聘你的教习,我也该去开始我一天的工作了。”
薛明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李春润流入人海,直到再也找不到踪迹后才转身向武馆走去。
‘乞讨吗?兄弟?乞丐?还有,明明怕我怕的要死,却还坚持报恩,有趣。’薛明想着想着,嘴角不禁掀起一丝笑。
“站住,俺如果没记错,你不是馆里学武的学员吧?”
站在门口的大汉突然伸手拦住即将进门的薛明,在围着薛明转了一圈后,疑惑的问道。
“不是。”薛明刚刚在大汉伸出手时便紧绷着的身子,闻言略微放松了下来。
“不是?那你来干嘛?俺们武馆下一次收学徒要到年关后呢,你来早了,等年关后再来吧。”
听到薛明的回答,大汉皱了皱眉,以为是哪家学武心切的小孩偷跑了过来,毕竟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多次,不过最后虽然语气略显不耐烦,但还是告诉了薛明武馆的收徒日期。
“不。我,教习。”薛明伸手指了指墙上招收教习的榜单。
“你?教习?你一个小屁孩想要应聘教习?哈,我乾德武馆已经沦落到连一个小孩子都能随意来侮辱侮辱的地步了吗?”大汉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顿时就仰头惨笑了起来。
“小子,俺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来,俺乾德武馆虽然现在沦落了,但也没沦落到欺负小孩子的地步,你赶紧滚吧。”
大汉虽然误会了什么,却没有迁罪于人,反而颇有气量的说道。
薛明无奈的看着这自己自言自语了半天的大汉,不知道说什么好。
‘中原人为什么都这么奇怪呢?’
‘找份活计怎么那么难呢?’淡漠如薛明都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了。
虽然从大汉刚才的自言自语中听出了一些不好的信息,但是今天要是再找不到一份营生,而那国字脸大汉再不送钱来的话,过不了多久自己或许就真的要和自己“小弟”那样,要饭去了。
所以……
“唉!”
“叹什么气呢?赶紧给我滚,别在这……”
嘭!
大汉捏着薛明的拳头,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道:“小子,你居然还敢主动出手?”
薛明对此不发一语,又一拳直直捣出,拳上带风,速度如电,嘭的闷响一声,大汉只觉手掌发麻,见薛明又是一拳打来,无奈松开捏着薛明拳头的手,两只手一起迎上去。
嘭!嘭!嘭!
乾德武馆门口,只见薛明与大汉两人出手如电,以快打快,拳拳到肉,渐渐引来路过行人的围观。
突然,大汉抽身后退,双手若两柄清锋剑,角度刁钻的斜斜劈向薛明的脖颈,锐气逼人。
薛明微微一偏头,妙到毫颠的避开,而后若羚羊挂角,双拳打向大汉因高抬而双手露出的腋窝空档。
大汉躲避不及,腋下挨了薛明两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连连后退。
眼见薛明又要抢攻而上,大汉索性又顺势后退了几步,身子一扭,一个后摆腿刷的踢向薛明的脑袋。
然薛明眼也不眨,拳势不改的一拳打在大汉小腿骨上,击得大汉身子一晃,有些狼狈的收回腿,抽搐着踉跄后退几步,脸色涨红,然还不待他再次有所动作,只觉脚一痛……
薛明缓缓收回脚,不再管瘫坐在门口的大汉,信步走进了大门。
踏进大门,映入薛明眼帘的是一个偌大的练武场。
在练武场的左侧摆放着一些练武器材,有十几个年龄和薛明差不多的少年正在借助器材锻炼身体。
右侧的平地上,则是稀稀落落的站着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在比划着拳脚招式。
‘看来确实是沦落了。’薛明扫了一眼,发现能在杭州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段还建有这么大一个练武场的乾德武馆,学徒却只有这样大猫小猫两三只,看样子的确是沦落了。
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学徒没到,但是,就眼前这点人数,也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但是薛明也只是扫了一眼,连脚步都没停下,径直向练武场另一端的迎客大厅走去。
中途不是没有练武的学徒发现薛明,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走过来问什么。
“要不是看在之前的李老馆主的面子上,你以为老子会来应招这教习吗?结果你现在在这里给老子充大,嘿,恕老子不奉陪了。”
薛明还没走进大厅,就听见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从里传来。
转眼间,就见一名左眼戴着眼罩,脸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看起来略显狰狞可怕的七尺壮汉从里走了出来,而后仿若没看见薛明一般,径直与薛明擦肩而过,走出了武馆。
“咚!咚!咚!”
薛明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全部低着头喝茶的人,皱了皱眉,但还是出于礼貌敲了下门。
“进来。”正对着门口,坐在轮椅上的人闻声,下意识的喊道。
“咦,你是?”放下茶杯,抬头看了过来的英俊男子沉思了一下,发现薛明确实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人后,不禁有些疑惑的出声问道 。
“我?一样。教习。”薛明伸手指了指闻声都放下茶杯,望了过来的其余众人,面无表情的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