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步清倬将案几上的点心盘子朝她面前推了推,“说来,那日你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去了盛家,不可能没有人看清你的容貌,就算是路上的下人看的不是很清楚,可是在盛才继院里伺候的人总该见过你。可如今画像画成这样,竟没有人提出质疑……”
他话音停了停,朝疏离倾着身体靠近了些,“莫非这疏家,有人在帮你?”
疏离闻言,先是拧眉想了会儿,而后又轻轻笑开,“如果真的有人在帮我,那就一定是她们。”
“谁?”
“我说我也不认识,你信吗?”
步清倬想了想,点点头,“信。”
疏离愣了一下,摇头笑道:“倬公子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心思诡谲,让人琢磨不透,我与你相识不过四五天时间,你对我的态度这是一变再变,反倒让我这心里有些不安了。”
步清倬跟着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应道:“那是因为,你也是一再地给我惊喜,从听七楼一个端茶送水的下人,到现在全城缉拿的灭门凶手,你可没闲着。”
疏离自认向来口齿伶俐,此时竟被他这么一句话堵得无言以对,眨了眨眼睛,有些无趣地撇了撇嘴,低头捻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在听七楼好吃好喝地休养了六七天,身上的伤已经愈合得差不多,最深的伤口便是背上那一剑,也已经开始结痂,不用再换药。
只是,这身上的伤虽好多了,心里却有些莫名地添堵,这几日每天月凝亲自来送饭菜的时候,那满脸堆起来的虚伪笑容,都让疏离看得不爽。
趁着这几天,她也大致了解了一圈,这位管理后院下人的月凝姑娘正是那日来找茬儿的姚姑的侄女儿,很早就进了听七楼,至于这位姚姑,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很少有人知晓,只知道她在听七楼初成时便在这里,是夜辞和步清倬都敬重之人,倒也不怪那日她敢那么对疏离,见到步清倬也是不惊不慌。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月凝姑娘至今未嫁,究其原因是看上了步清倬,一直想进夙夜阁,哪怕只在夙夜阁做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无妨,却又偏偏步清倬就是不允这个口,他不允口,就连姚姑也没辙。
是以一直以来,夙夜阁内除了步清倬,就剩下司陵一个人了,以前伺候步清倬的那个桃枝也只是早晚的时候过来送点东西,从不在此停留。
弄明白了这些,疏离也就不奇怪月凝何故看她不顺眼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低下头去,有些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再抬起头时,那贴在墙上的画像已在不远处。
将画像四周的街道都仔细看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路边茶摊上坐着的两个素衣姑娘身上,两人神色有些焦急,时不时地朝着画像瞥一眼,却又不敢看得太久,而后又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什么。
拿起茶壶想要添水,却发现茶壶已经空了,显然两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多时。
就在两人面露失望之色、准备起身之时,一名身着白衣、戴着斗笠的女子在两人身旁坐了下来,向小二要了壶茶,自顾自地倒了三杯,端起一杯抿了一口,而后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轻声道:“你们在等我?”
乍一听这声音,两人都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应声,紧紧盯着她的斗笠,似乎想要看清她的样子,她也不隐藏,抬手撩起斗笠的轻纱冲两人弯眉一笑,“不记得我了?”
一见到她的脸,两人骤然一惊,下意识地朝着看守画像的府兵看了一眼,拉住疏离的手放下轻纱,一个小丫头惊道:“你……你是陆大夫?”
另一个跟着道:“你是女的?”
“怎么,失望了?”
两人相视一眼,连忙摇头,愣了片刻,突然笑出声来。
其中年龄稍长的那个忍不住红了眼睛,低下头道:“不管是男是女,你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只是……见到你还活着,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救命……恩人?”疏离自嘲一笑,“我何时救过你们的命?”
年龄小点的丫头心急口快,“你杀了盛家那些禽兽,便是救了我们的命,救了数十条、甚至更多的无辜之人的性命!”
她说着看了身边的姐姐一眼,面露忧愁之色,“两年前,我们家中发生了变故,父母相继病逝,兄长也被强行抓走参了军,我和姐姐逃难到九因,走投无路之时遇到了盛才继,那时候我们没做多想,只盼着能有一口吃喝,有个遮风避雨之处,却万万没想到,我们是一脚踏进了虎狼之窝!”
疏离没由来地蹙了蹙眉峰,持杯的手下意识地握紧,发生一阵轻响。
姐姐连忙拉住妹妹,摆手道:“姑娘不用多想,不管怎样,现在那盛家的人已死,我们姐妹也没有死在他们手中,侥幸活了下来,这便是天大的好事……”
疏离抬手打断她,环顾四周,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随我来。”
见她起身,两人也连忙起身跟上。
攀谈之中,疏离得知这两个丫头是姐妹俩,姐姐玉容,妹妹玉茗,两人都正如其名,是如玉一般的美人,姐妹俩也正因为这一张脸才得以在盛才继的南院伺候,躲过了一场又一场劫难。
“对了,姑娘写在药方上交代的事我们已经办妥了,后院的那个丫头也已经救了下来,现在正在城外的一个小医馆里养伤,大夫说多亏了那一针让她陷入假死之状,否则,依她那柔弱身骨,再多打几棍子,可能就会要了她的命。她已经醒了,虽然她不知道是谁救了她,不过还是交代我们,若见到了恩人,代她道一声谢。”
“谢就不必了,我要谢谢你们才是,画像的事你们有心了。”
姐妹俩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换了其他人,也会这么做的。盛家的名声九因无人不知,只要能杀了他们,这点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这么一来,九因你们是待不下去了。”疏离突然脚步一滞,脸色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