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护她一世,也是理所应当。”步清倬面上未见挫败与懊恼,反倒露出一丝诡谲笑意,回望着夜辞。
“此言何意?”
“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若相信我,此事就不要插手,你只需要做一件事,配合我保护好她,绝对不能让白钦的人找到她,等过些日子,你自然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到那时候你一定不会觉得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任性胡为。”
夜辞心知,他虽然任性了些,却也知轻重,这些年也确实没有胡来惹事,只是……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能让你置身于任何危险之中,这是我的职责。”
“夜辞。”步清倬突然开口,幽幽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夜辞微微一愣,步清倬很少直呼他的名字,可每次直呼其名,那也就意味着步清倬的态度是极其认真的。
步清倬嗓音澹澹:“自从当年事发,这天下于我而言,便没有安全之处,除非有一天我能手刃仇人报了仇,否则,不管我身在何处都是逃亡,每一个地方都犹如牢笼,危机四伏。”
他停下,深吸一口气,眼底升起一抹苍凉之色,“这些年一路走来,我已经丢了很多东西,母亲一直教导的仁善、宽厚、真诚、平和……我一样都没能留住,我知道,要走这条路,有些东西就不能带在身上,可我现在只是想要凭心去救一个人,哪怕就当做是保留一丝我所谓的本心,都不可以吗?”
夜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否认拒绝,垂首点了点头,轻声道:“好,这件事就依你。”
他站起身来往门口走了两步,“说吧,要我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假装不知道她与盛家的事有任何关联,她只是听七楼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丫头,剩下的事,我来做。”
“好。”夜辞有些无奈地应了一声,继续往外走去,却还不忘又吩咐一句,“但是有句话你必须听我的,白钦离开之前,尽量不要出去,于你而言,白钦比祁晔更危险。”
步清倬看着他消失的身影,轻呵一声,摇了摇头,嘀咕道:“啰里啰嗦。”
司陵从门外匆匆赶来,嘴里嘟嘟囔囔地喊着“公子”,步清倬刚刚闭上眼睛想假寐片刻,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皱眉,“盛家的事就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公子,疏离回来了。”
步清倬霍地睁开眼睛,坐直身体,顿了顿,又恢复平静之色,“回来便回来了,她是听七楼的人,不回这里,又能去哪?”
“可是,她今儿一早没有按例伺候公子起身,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甚至都没有跟月凝姑娘报备一声,姚姑看不下去了,带着月凝姑娘去找疏离了。”
步清倬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那你去拦着,就说是我的意思。”
司陵有些为难,“公子,姚姑可是楼里的老人了,属下哪敢拦着她?”
步清倬虽然不悦,却也知他所言有理,略一沉吟,他下了地,朝着门口走去,走出两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折回到木架前取出一只药瓶,领着司陵出了门去。
疏离的房门外拥堵着五六个下人,有男有女,屋里还有四个人,靠近门口的是两个丫头,里面则是一名二十来岁的青衣女子和一名五十上下的妇人。
这妇人气势凛凛,显然来者不善,狠狠瞪了一眼里屋的床铺,冷哼一声。
“老身听说公子院里收了个新来的丫头,还以为是个懂事的人儿,却不想才到这里两天,就忘了本分!”
疏离伤势不轻,加之旧疾复发,虽然有人给她喂了药,暂时压制了疼痛,可这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恢复,她连外面的披风都没有褪去,就这么合衣躺在床上,任凭那妇人斥骂,她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偶尔点点头。
如此举动显然激怒了那妇人,眼看着自己一句句训斥根本得不到回应,她突然脸色一沉,招招手喝道:“来人,把这丫头拖起来,既然她如此目无规矩,老身今日便亲自教教她规矩!”
身后的两个丫头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将疏离拉了起来,疏离不满地皱了皱眉,却无心招惹事端,索性任由她们架着拖到那妇人面前。
许是担心妇人做出什么出格之事,青衣女子月凝忙挽住她的手臂,柔声相劝:“姑姑莫气,这丫头也是前几日新来的,兴许还不习惯楼里的规矩。”
“你没教过她吗?”
“教倒是教了,只不过……”月凝瞥了疏离一眼,抿了抿唇,对疏离道:“疏离姑娘,你前夜入夙夜阁,昨天是第一天,又有公子交代,所以你没有尽到本职便也作罢,可是昨天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在公子身边侍奉,本该每天卯时起床,收拾准备伺候公子起身,今日怎能睡到此时不起,甚至还对姑姑如此无礼?”
这青衣女子说话声音轻轻柔柔,语气也甚是客气,听来似乎是在为疏离说话,可疏离怎么听都觉得她这都是在故意添油加醋,煽风点火。
疏离虽不认识这位姚姑,却看得出来她在听七楼的地位必然不低,看来这月凝是担心自己拿不住疏离,所以故意搬了个老家伙来。
这一点,疏离在听七楼的这几日早已看得明白,这夙夜阁的院子可是听七楼里人人都想进的,如今却被她给钻了空子,眼红的、看不惯的人只怕不在少数。
这么想着,她不禁有些无奈,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姚姑一见顿时火冒三丈,只当这是对自己的藐视,当即沉着脸色喝道:“大胆婢子,竟敢如此目无尊长,把她拖出去杖责二十!”
疏离低垂的凤眉一蹙,脸上闪过一抹冷色,她虽不想惹麻烦,可若真的任由他们打二十下,她这仅剩的半条命也就所剩无几了。
思索间,她已经被人拖着出了门,瞥了一眼四周的下人,疏离双手微微握拳,正要运气,突然只听司陵高呼一声“公子”,疏离动作一滞,抬眼便看到司陵领着步清倬大步走来,立刻又将气息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