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接过红头绳，整个人都无语了，耳边仿佛响起白毛女的旋律和喜儿欢快滴唱腔：“人家闺女有花戴，我爹无钱不能买，扯回二尺红头绳，给我的喜儿扎起来，扎呀么扎起来……”

苍天啊，饶了我吧！

心里一声哀嚎差点儿冲口而出，面上却顺应理智挤出欢欣笑容。秋香想起上一世里自己积攒下的那些贵贱不一的精美发饰，只觉着眼泪都要流出来：这特么谁要再敢在她面前羡慕穿越女开金手指的人生，她就把这段红头绳摔对方脸上去。

好吧，目前看来，她也没这个机会了。叹了口气，正要将红头绳收起，就听身边秋甜小声道：“三姐姐，给我看一看行吗？二姐姐和大姐姐宝贝的什么似得，都不让我动。”

秋香看向秋甜，转向冯氏问道：“祖母，四妹妹的呢？难道她没有？”

冯氏淡淡道：“她还小呢，要这个做什么？你和你两个姐姐都大了，今年收成不好，大人们焦心，也顾不上你们的事，等过了年，就该给你们物色婆家，不好好儿收拾收拾怎么行？”

“祖母，一段头绳罢了，又能生色多少？四妹妹既喜欢，我这个就给她吧。”秋香微微一笑，看向瞪大眼睛的秋甜，将头绳向她头发上一比划，点头道：“好看，四妹妹头发黑，很配这红头绳。”

“啊！”

秋甜惊叫一声，不敢置信地看向秋香，结结巴巴道：“给……给我？三姐姐要把这个……给我？为什么？你不喜欢吗？”

“还好，姐姐对这个东西不是十分在意，看你这么喜欢，就给你戴好了，我的四妹妹头发这么黑，扎红头绳一定很漂亮。”秋香抚摸着秋甜的头发，瞬间就让小姑娘眼泪涌出来了。

秋芳和秋月也是目光复杂，忽听冯氏淡淡道：“三丫头是个好样儿的。既然是你三姐姐的好意，四丫头你就把头绳收起来吧，还不好好谢谢你姐姐？”

“谢谢三姐姐谢谢三姐姐。”

秋甜一叠声地叫着，一边接过红头绳，蹦蹦跳跳出去告诉她母亲了。这里秋芳就冷笑道：“三妹妹这什么意思？倒显得我和二妹妹不会做人似得，都是做姐姐的，只有你疼爱四妹妹是不是？”

秋香心里翻了个白眼，暗道太蠢了，你就算心里对我有气，寻个没人机会挤兑几句也就是了，非要在老太太面前说，这不是找削吗？

果然，还不等她回话，就听冯氏怒叱一声：“糊涂。”接着听老太太气冲冲道：“你做姐姐的，不说第一时间想着让妹妹，这会儿三丫头心胸大气，你不说反省，还挤兑她？没家教小心眼儿的，日后跟着你三妹妹好好儿学，一言一行记着自己是做大姐的，该有个姐姐样儿。再让我听见这样话，少不得让你爹娘好好儿教训你一顿。”

冯氏对孙女儿还没有过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只把秋芳吓得眼中含泪，一句话也不敢说。这里秋香就笑道：“祖母何必发这么大火？原本是件高兴的事，这会儿您生气，大姐姐害怕，倒辜负了二伯一番心意。”

冯氏冷哼一声不说话，想想又落泪道：“这都是造化弄人，想我小时候那会儿，莫说红头绳，就是穿着十几颗珍珠的发钗步摇，也不知见了多少，姐妹们哪有为这些东西伤和气的？不成想如今落到这个田地，三个孙女儿为一段红头绳，就生出这许多事来。”

秋香见老太太是真心难过，连忙上了炕，挽着她的胳膊笑道：“娘也说祖母从前是经历过富贵气派的，如今咱们家已经这样，也不必去埋怨，倒是把您从前经历的那些说给我们听听，权当听故事了，我们也长长见识，岂不好？”

冯氏摇头叹道：“我不爱说，明明不过几十年前的事，如今说起来，倒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般，往事前尘，不堪回首，唉！”说完见秋香和秋月秋芳都看着自己，目光里隐有期盼，她心神恍惚了一下，忽地笑道：“罢了，你们小人儿家，就当听个热闹吧。”

话音落，心中默默思想小时候那些往事，因缓缓道：“当年我在家，每日里穿的是绫罗绸缎，有时候来的客人多，一天里倒要换两三套衣裳，那可都是上等的妆花缎……”

等到叙述完了自己的“辉煌史”，就见炕上不但是三个女孩儿，连三个媳妇并儿孙们都在，站了满满一屋子，冯氏便皱眉道：“我原是说给丫头们解闷的，怎么你们一个个也听迷了？活儿都干完了吗？”

秋亮笑道：“可不是干完了，马上就要吃饭，听见老太太给丫头们讲故事，所以连忙也过来听听。啧啧，娘小时候原来是住在天堂里呢。”

冯氏笑道：“这算什么天堂？我父亲那会儿也只是个三品官，如今听你们说的，就是咱们村外那个山庄，也比我家要富贵多了。”

秋亮笑道：“那是，谁敢和人家比？我今儿才听到的消息，说是那山庄主人原来是王爷的儿子，只不知为什么会住在此处，大概厌烦了府里规矩森严，索性搬出来，吃穿用度半点儿不减，还能换个自由自在，岂不好？”

提起那座庄子，大家又都眉飞色舞起来，包括冯氏在内，因就着这些猜想闲话家常，不知不觉一顿饭就用完了。

第二日早起，秋家兄弟三个照样上学去，几个女孩儿也背着柳条筐继续去村外挖菜。

因为附近已经无菜可挖，所以四个女孩儿商量了下，决定走远些。恰好早上家里难得蒸了荞麦窝头，每人带上两个，水到时候遇见小溪小河什么的就能解决。这让秋香有些忍无可忍，然而入乡随俗，哪里有水囊给她带水？

山野间人不少，这会儿还没到秋收时节，所以相对人们都比较清闲，各自为了过冬做准备。秋香起先还有些疑惑，心想四姐妹虽不是如花似玉，却也清秀甜美，怎么就不怕遇见坏人呢？这会儿才知道，敢情这就是村民们的广阔天地，这时候的人又都是热心肠，坏人很难在这里行凶，不然喊一声，很快就会有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