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那女鬼离开了,此刻这屋子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窗户和门也都正常的出现了。紧接着一声炸雷,外面下起了大雨。我也顾不上外面下着雨,一把扯开门就想往外冲,可当我把门打开我才意识到,诡异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屋外竟然根本没有下雨,可雨声依旧清晰可闻。那番残破不堪的景象早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看错,院子还是那个院子,奇怪的是这院子像是常年有人居住打扫一般,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院子里的烛台用上等汉白玉雕刻成莲花状,精美绝伦,惟妙惟肖。烛台里燃着带有熏香的蜡烛,我不禁慢慢走到院子里,四周栽种着冬青、海桐等名贵植物,就连那口古井,也是由上好的石料打造装饰。
我看着这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正懵神,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有人说话走路的声音,我大吃一惊,生怕进来的又是那些奇怪诡异的东西,想跑回屋子去躲一躲,回头却发现那屋子大门紧锁,红墙黄瓦都是新崭崭的,早已不是刚才那间屋子了。
我心里惊诧不已,连忙找了个墙角的低矮植物躲了过去。不一会儿果然院门就被打开了,进来了一队人,为首的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那个老的很眼熟,她举着一个灯笼为旁边那个年轻女子照明,后面跟着四个宫女,她们都是电视里的古装扮相,头上戴着“大拉翅”的头饰,每人手上还拿一块精致小巧的手帕。我大气都不敢吭,暗暗想:“莫非我这是遇到演电视?”
可是当她们都走近了,我才明白,我这是撞鬼了,那些女子,脸都是模糊的,看不清楚,唯一能看清楚的,只有为首的那个老一点的女人。她长得慈眉善目,而且我认识,居然就是桂嬷嬷。只是比起先前,她更年轻,衣着打扮也更光鲜得体。
我一看是她,也顾不得心中疑惑害怕,连忙站起来跑过去叫她:“桂嬷嬷,你怎么突然就走了,你快告诉我怎么回去呀。”可她就像没听见一般,根本不理我,只是一边和那个年轻女子说话,一边拿出一串古铜色的钥匙把那屋子的大门给打开了,然后搀扶着那年轻女子,一行人谁也没看见我,一个跟着一个进了屋。
原来他们都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说话,索性我也跟着就进到了屋子里面。这屋子还是之前的那间屋子,四周摆满了柜子古董,只是不再像之前一样遍布灰尘蛛网,而是变的富丽堂皇。那四个女子顺着把屋里的蜡烛都点亮了,屋子里瞬间灯火通明亮堂堂的。又见有人抬出点心干果,有人端茶倒水,而桂嬷嬷则招呼那年轻女子坐下休息,自己也坐在旁边。
这时候也不知怎么了,我竟然能看清那女子的脸了,那女子约莫二十岁出头,虽然我是小孩,但都觉得她比电视里演的还要漂亮。一身白色素净的翠烟衫,散花水雾丝萝百褶裙,身披淡色的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弱幽兰。头上倭坠一支镂空金钗,竟是五爪金龙模样,看起来庄严大气精美绝伦。
此刻她正在与桂嬷嬷说着什么,只是我单单看得见她的嘴在动,却听不见声音。过了一会儿,两人可能聊的有些疲乏了,站在门口的四个小女子也累的不行,那年轻女子摆摆手,应该招呼他们把灯都灭了,各自休息,桂嬷嬷也正准备起身去休息,这时候可能有人敲门,桂嬷嬷转身去开门。她才把插销打开,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桂嬷嬷不由的往后倒退了几步,那年轻女子连忙上前扶住她,只见进来一对人,大约八九个的样子,全都身着黑的鎏金长袍,头戴孔雀毛饰帽,个个身形高大,绝非女子,却双耳都带有耳坠。一群人进来以后将桂嬷嬷和那年轻女子一老一少团团围住,虽然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可光看那阵势,这群人好像要把那个年轻女子抓走,桂嬷嬷则全力挡着那女子前面,那些人也不敢妄自上前一步,双方就这么僵持了许久,直到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这个人格外高大,也是一袭袍子,只不过不是黑色,而是鎏金的血红色。头上戴着羽毛头冠,只是我从未见过这种羽毛,金色和红色编织在一起,显得庄重华丽,也不知是什么鸟类的羽毛能有如此色彩,他的耳朵上穿着两个很大的铜环,手里拄着一根橡木拐杖,这根拐杖我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想起,几天前的一个夜晚,也曾有一个人拄着这跟拐杖来拉我,于是我慢慢抬起头想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样子,等我看到他的脸时,心跳都快停止了,又是那个面具!
那晚似真似幻非常模糊,而故宫长廊上的画像也因为年代久远根本看不清楚,但这次我是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这张面具不似其它传统面具是木制的,而是更像某种皮料,看起来柔韧贴合,上面用纯金镶嵌这各种纹路,五官处与本来的五官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额头处有翡翠玉石装点的三个印记,看起来既诡异又华丽无比。
我自知这些人看不见我,便大着胆子靠近那个多次出现在我梦里的面具人,他似乎在宣告什么旨意,一屋子的人都跪了下来。他左手执仗,右手则拿一个铃鼓,不停的摇,嘴里念念有词,桂嬷嬷和那年轻女子面色惨白,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也不知到底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本想再靠近一点,可这时那面具人突然停止念诵,狐疑的朝我这边看过来,我吓的倒退几步,他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深邃神秘,盯着我站的位置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竟然慢慢走了过来,显然他虽然看不见我,可是已经发现了我的存在,此时此刻我根本不知道身处梦境还是幻觉当中,只是本能的躲闪,直到他把我逼到了墙边,他慢慢把脸靠近我,像是闻到了什么。
那张带着面具的恐怖鬼脸和我的脸几乎就要贴在一起了,我实在躲无可躲,只能紧靠墙角,用背包挡在脸前面,那面具人突然怔了一下,然后居然慢慢用手把面具拿了下来,可这面具后的脸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的脸。我倒吸一口凉气,再也憋不住了,大声尖叫起来。突然头巨痛无比,一个踉跄,昏了过去。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在这间屋子里,那一群人都已经不在了,四周黑漆漆的,没有点灯,我揉了揉头,还是有一些疼,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我站起来顺着墙找门,看见前面地上有一团黑影,应该是个人,微微抖动着,我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轻轻的走过去,原来是桂嬷嬷,我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上前半跪在她旁边,喊了她两声,没有丝毫反映,我这才明白,我还在这个幻境当中,他们是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的声音的。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坐在旁边,呆呆的看着她。她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步履蹒跚地走出屋子去。只见她走到院子里那口井旁,弯着腰双手伸入井里,那动作好像是在捞什么东西。我很好奇,慢慢走过去,就着白森森的月光,我看见桂嬷嬷正在一把一把的从井里往外拉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那是头发!对,是女人的长发,湿漉漉的黑头发越拉越多,我本能地往后退,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力量将我往那井边推,靠近了一看,这井里满满的井水,我心里纳闷,这口井不是枯井么?怎么现在又有水了?正想着,只见桂嬷嬷手下一松,一个人头浮了上来,我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桂嬷嬷伸手进去,用力抓住那头下面的肩膀,使劲儿一拖,把整个人都拉了上来。
那人应该是个女子,准确的说是一具女尸,她反扑在地上,全身血红的衣服都湿透了,勾勒出曼妙的身型。桂嬷嬷也不说话,把女尸一翻,我这才看到她的脸嘴。差点没吓死过去,把人压根就没脸,整张脸都被剜了,只有几个漆黑的窟窿。只见桂嬷嬷把尸体背起来,径直走进屋里,将她轻轻的放到墙角的床上,又出去打了水,坐在床边为那女尸擦洗干净,头发用精致的发髻挽在一起,又拿来素色的青萝白裳给她换上,打整清爽以后,又把她背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推门走了出去。直到她们一人一尸出去后,我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想看看桂嬷嬷要背着这女子去干嘛,才出门就看见桂嬷嬷背着尸体站在井旁,嘴里念念叨叨,过了一会儿,远处亮起火把,一群黑衣人正急匆匆往这边赶来,桂嬷嬷还没等他们进院儿,突然发力,居然把女尸一个空翻,扔进了井里,然后自己爬上了那口水井,正欲往下跳,被黑衣人蜂拥而上,拽了下来,四手四脚的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