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魂香在在门缝散溢。青色的烟气像是无常的鬼手,朝着舱内延伸。像是在拘拿着舱里的,这些不知死活的人的灵魂。
舱内正玩的不亦乐乎,十几个汉子围着赌桌看热闹。船上的条件有限,拿不出牌九,叶子牌这么些花样。只有几粒骰子。配着两个陶碗,勉勉强强能够赌个大小。可长夜漫漫的,这点把戏也总是聊胜于无的。
坐在人群正当中的就是先前在红棉酒馆里闹事的霍天豹,他也是这次赌局的一方。只见他披着件老羊皮袄子,歪斜斜的依在一张板凳上。他的面前堆着好些钱,既有铜板,又有碎银子,还有整块整块的官锭。粗粗算下来得有二十几两。
霍天豹对面坐着个汉子,面前只有几块碎银子和几个铜板。那汉子率先摇了起来,骰子在碗里叮铃叮铃的响着。摇了好一会才停了下来,等着对面的霍天豹动手。
霍天豹并不着急摇骰子,而是拿起了桌边的酒坛子,自顾自的倒了碗酒。捏着碗边,一仰头便干了一碗酒。然后拍拍手,念念有词道。
“财神爷爷坐我家,稳坐赌桌杀八方!”
说完摇起了面前的碗,手法娴熟,摇的人眼花缭乱的。只一会便把碗拍在了桌子上。
对面的汉子皱着眉头,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面前的碗,像是要把碗给看穿。可碗终究是看不穿的。
双方都动作完了,那么解下来就该开碗盖,比大小了。
对面的汉子颤着手,率先揭了盖子。众人上前一看,嗬!好家伙,俩六点一个五点。
这已经是很大的一局了,旁边看热闹的闲汉一边点着头,一边小声议论着霍天豹这个常胜将军是不是该落马了。
碗里的骰子似乎给了男子极大的信心,他直了直腰板。
“豹哥,开吧。”
霍天豹也不啰嗦,直接就把碗给开了。
众人一下子倒吸了口凉气,三花聚顶!也就是三个六点,稳稳地压了对手一头。
汉子的底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一看到霍天豹的骰子,整个人都蔫了。毫无疑问,他又输了。只好垂头丧气的把钱朝前面一推,钻到了人群中了。
“怎么说?还有谁不服气,不服气咱就在赌桌上再比划比划嘛。”说着放下了碗,拍了拍自己的桌子。
“老子赢了大半夜了,还真有些腻歪了。就没个人让老子输一把?嘿嘿嘿嘿,钱多了也烫手啊。咱这钱袋子都装不下了。”
霍天豹笑得张狂,让人很不舒服。可人家到底是赌桌上的赢家,还是现实里的恶霸。谁敢多说一句触霉头的话?
倒是人群里窜出来个拍马屁献媚的。
“豹哥就是天上的赌爷爷下凡,哪里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能胜过得啊。和您比那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说完还不忘来了一个标志性的谄媚的笑容。
霍天豹笑骂道:“马三啊马三,老子说你点什么好。这么肉麻恶心的话你也说的出来?你也别叫马三了,干脆就叫马屁精得了!”
马三也不恼怒:“嘿嘿,豹哥您还别说。您要看得起,我就去改名。”
霍天豹从桌上拨出几个铜板和两块碎银子,往桌子中心一丢。
“得了,老子也不是光看戏不给钱的人,这点零碎算爷赏你了。”
“唉!谢谢豹哥。”说着马三就屁颠屁颠的把桌子上的钱收了起来。
周围的汉子脸上多多少少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软骨头,马屁精。说这些话也不脸红,早晚嘴里生疮,看你还怎么拍!
可人这人各自有各自的活法,人马三就不在乎。脸皮算什么?脸皮是假的,是虚的。它能换口饭吃?银子才是真的,是实的。它能给你饭吃,给你衣穿。只要有好处,还要什么面子里子的?有些人啊,就是太迂!
“唉?什么味这是。”舱里突然有人闻到了股怪味道。周围的人都使劲抽着鼻子嗅了嗅。
“什么味儿这是?谁他娘的放屁了吧?”
“滚你娘的蛋!我闻着像是......咸鱼味儿!”一个水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嘿,你别说,还真是!这腥味可不就是咸鱼味吗。”另外一个水手在仔细辨别后表示赞同。
就在他们要深入探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有股子咸鱼味的时候。最靠近舱门的一个水手倒了。紧接着,周围的人就都倒下了。
霍天豹正喝着酒,突然就觉得脑子像是被揍了一棍子一样,晕乎乎的。随即身子一软,直接从板凳上栽倒了地上。栽倒时手扫到了酒坛子,酒坛子直接就从赌桌上掉在了地上。“咣当”一声,碎了。
山猫他们蜷在黑暗里,听到了舱里酒坛子摔碎了的声音。想来舱里的水手都迷晕了吧。
可是他们并不急着动手。只是因为底仓连着船舱,要是有人还没晕,自己又突然冲进去。说不准那人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到时候端着烛台跑到底仓,一把点了*同归于尽也说不准的。所以为今之计就是再等等,等到散魂香彻底飘到底仓之后,就再无任何的后顾之忧了。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山猫计算着迷烟也该散的差不多了。就带着手下一步一步的挪到了舱门口,山猫趴在门缝朝里面看去,只见里面的人倒得横七竖八的。这才放心大胆的开了门。
山猫径直走到霍天豹躺着的地方,无比同情的看着眼前这个倒霉的男人。山猫派了个手下下到了底仓,自己则是带着其他人拿着匕首,挨个的给昏倒在地上的水手割喉。
温热的血液从脖子上的伤口喷射,流淌。
血痕道道,鲜血淋漓。十几条生命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黑衣人拖着尸体,将他们从船上丢入了江水中。那些尸体起先飘在水面上。不多时,身上的棉衣皮袄就浸饱了江水,变得沉重起来。尸体也就渐渐地沉到了江底,成了虾蟹的口粮。
船舱里只剩下了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霍天豹,显得空荡荡的。虽然他是水手里唯一还活着的那个,但他的命运注定是最悲惨的。
山猫在舱里走来走去,气温很低,地上的血液开始粘稠凝固,踩在上面有些黏脚。一抬脚,血丝能拉的很长。
底舱里再没有人,里面装的也确实是*,山猫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拔锚,靠边。
看着黑暗里渐渐清晰的大船,莫苍山的心也松了下来。眼下只要把这些*送到岸上,再交给教主就大功告成了。
徐水码头已然是不行了,那就到附近最适合停靠的张王湾去。这也是莫苍山先前和圣女约定好了的。
一只彩色小鸟从黑暗中略过,停在了伏在山岗上的黑衣人手里。侦查的斥候已然发出了信号,看来自己这支伏兵也该靠近些了。
斥候伏在地上,静悄悄的。一如他身旁瞪大着双眼,已经永远不知冷暖的老刘。夜行衣完美的将他隐没在黑暗里,使他有胆量那么靠近码头。以至于码头上的一举一动都尽在眼底。安然的像一个钓手,亦或是个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