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凡双足如插齿飞起,两三步踏上屋瓦,长枪一支,凌空翻跃而起,裹挟着无数道劲气,激射出两丈长实质性的枪芒横扫而去。
立于云符之上,高高俯视着众人的崔致眨眼被扫落,跌入废墟。
不是崔致无所防备,而是实力差距太大。
“洛儿,自从咱们认识,我还没送过你一件礼物。这只小鬼,就当是我今日送你的玩具了,”吴凡干净的脸上微微一笑,转向河洛道。手中一根红缨枪正抵着崔致的咽喉。
河洛没有言语,她的眼睛失去了光泽,像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
她一步步走向崔致,脚下有规律的咯吱作响,这血的世界充满了痛苦的呻吟和恶魔的狞笑,可是这一隅却像是失去了色彩的默片世界,只有河洛脚下的声音是真实存在的,每一下都牵动着众人的心。
吴凡、汤柳、元瑜无不看在眼里,这个充满活力的女孩子像是要死去了一般,让人心疼。
忽然河洛的脚下像是生了弹簧一般,眨眼冲了出去,两个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紧接着崔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忽然一块温热柔软的东西“啪”的甩到了吴凡的脸上,液体顺着吴凡的脸颊流了下来,是血。
河洛青白的脸上、鼻子、嘴巴溅满了血污,她鲜红的嘴巴里都是血,忽然傻傻的看着吴凡。她身下面色惨白的崔致难以置信的看着河洛,脖子上赫然少了一块肉,血肉模糊,血如泉涌。
是崔致的肉,是河洛咬下来的。
吴凡心头一阵牵痛,一手拉起趴在崔致身上的河洛反手抱紧怀里,不让她再看下去,一枪割下了崔致的脑袋。
元瑜扶了扶快要晕过去的汤柳,将一颗镇定的药丸塞进河洛的口中。吴凡点了河洛的穴,让她睡了过去。
她实在的太累了,太累了……
弱水城内城,大川城城头,杀声一片。
大川城战役,河族坚持了三天,一败涂地,已是强弩之末,如今胜负仅在一息之间。
城墙上高悬的牌匾被钉上了一杆玉石长矛,河族内族子弟随长老们誓死抵抗。
一少年望着自己长衫上沾满血污的父亲如是问道。
“挡的住吗?”
“挡不住。”
“那为何要挡。”
“铁血男儿宁败不降。”
“不过是一堆草芥,你们河族,完了。”鬼国阎帝姬飞月俯视着众人冷笑道。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河族人的血,疼痛慢慢变得麻木,许多人看着地上的碎肢双眼失色,已然变成了废人。他们看不见希望,也不再渴望。
段沉看着这眨眼变为满目疮痍,血流成河的焦土,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如同针扎一般刺在心里。
“段老爷您该走了。”
段沉双眼通红,发光的手掌恶狠狠甩了身后催促的鬼国小厮一巴掌。小厮不敢发作。
段沉停了下来,看着无情的屠杀,双目越发激动,他忽地抬高了声音,慷慨激昂的声音自高空传到地上,传遍整个弱水城:“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听到这声音,所有人都忽地停了下来,众多河族子弟杀红的双眼流下了两行清泪,这是当年楚霸王战败,乌江自刎的故事。
“啊……”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声,狠狠的看向了敌寇。
一首诗让河族顿时沸腾了起来,只要杀出去,他日河族就还有重振的机会。
“你们快走,不要管我……活下去……活下去……”又一条人命倒了下去。
“哥……不要啊……“绝望的尖叫和泪水加深了黑暗的恐怖。
正如鬼王所说那样,他们就像是一堆草芥一样轻易的被收割,轻易死去。可他们却前赴后继的死在同一条路上,本没有路的世界硬生生被他们堆出了一条路。
他们早就不怕死,可现在他们的眼中却燃起了火苗,他们想死而且要死得其所。
“活下去。”这变成了他们手上的火炬,一个接着一个的传递,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
“你跑的了吗?”一满脸血污的鬼兵狞笑着挡在了前面。
她默默的闭上了眼睛,忘记了刚才双腿残废的痛楚,忽然觉得平静,却流了下了两行清泪。
“结束了吗?哥哥、姐姐……你们用命换我离开,可我还是辜负了。我要来见你们了,对不起……原谅我……”
“今日犯我河族者,虽远必诛。你们一个都别想跑。对不起……老夫来晚了……”
一个无比宏大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只见远处一人影衣袂飘飘,白眉长须,仙风道骨,着一袭白色对襟长袍,脚踩一朵盛大的粉色芙蓉款款而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声声嚎啕大哭自人群中响起,泪水顺着每一个河族人的脸颊淌下,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们哽咽着看着高空之上祥云相伴,脚踏十二叶圣莲,周身金光大盛,面目红润慈眉善目犹如谪仙的老者。浑身不住的发抖,泣不成声。
他,就是他们的神。
“哥哥……你终于来了,”河族十八长老在连战三天后,用尽了最后一口气说出这句话。
魂留战场。
汤柳捂着口鼻,激动的仰望着天空中璀璨的人影,大颗大颗的眼泪簌簌落下。
“大长老回来了……”
“大长老回来了……”
“河族有救了……”
隐藏在鬼国大军远处的一个声音响起:“怎么回事?那老家伙不是已经凋零境末了吗?情报有误?”
另一个声音沉吟了一会儿,幽幽响起:“难道……难道他熬过了那一关?”
“胡说,古来有几人能熬过那关。即便是妖族也已经千年没出现那样的人物了。”
“阎帝息怒,可是……”
“管他什么东西,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阎帝,万万不可啊……您现在还不能现身。”
“你以为我会那么傻吗?”阎帝轻斥一声,无尽的紫黑色灵气如烟雾一般飘了起来,如丝如缕钻入其体内。
灵鬼会意,为阎帝遮掩气息。
一朵硕大的紫黑色曼陀罗花影自其背后浮现,一张黑色符纸自阎帝袖中飞出,只见他指尖滴血,磅礴的紫黑色灵气顺着化为数条灵蛇般的血液,落入符纸中化为古老的符文。
黑色符纸岿然不动,仿佛黑洞一般无所不容。
良久,黑符忽然光芒大盛,红色的符文好似活过来一般,脱离黑纸飞了出来,如一条条迷你血龙绕着黑气盘旋。黑符破空而去。
阎帝身体一阵晃动,面色有些难看。
“阎帝,您不是说……”
“无论真假,不可小觑,狮子搏兔的道理还要我教你吗?”
一阵巨大的爆炸声自高空中响起,山野震荡,林木悚然。惨怛的灰色天空中,一道璀璨的金光乍现。照亮了半边天空,染上了黑云。
一道危险的气息眨眼飞至跟前,苍老的声音响起:“飞月,来了也不上老夫那坐坐,莫不是嫌老夫的茶不好喝。”
金光一闪,一道飞剑像是砍在麻袋上,遮掩气息的光球屏障被“哗啦”一声划开了。灵鬼脏腑俱损,倒飞百米,口吐鲜血,久久不止。
河深脚踏十二瓣圣莲,款款而来,所过之处,金莲朵朵,绚丽璀璨。慈眉善目的老人单侧负手而立,一袭银线刺绣长衫,衣袂飘飘。他悬浮在半空中,含笑看着姬飞月。
“听说您闭关了,飞月不敢打扰。”阎帝姬飞月紧紧的盯着河深,不敢有丝毫懈怠。
鬼魅的紫黑色灵气如一条条粗大的云龙缠绕着周身,他就像一条蓄势待发的蛇,随时都有可能扑出去。
“不敢打扰?这二十万鬼军是来我河族做农活的?”
“姬水、弱水自阿木泰特神峰而来,万古并流,姬、河各自从两河发源,本就是一家。我们鬼国前来探访兄弟本家也无不可。”姬飞月阴着脸,静静的等待时机,虽然他早已经是盛放境的巅峰强者,但是面对河深却依旧觉得心里发怵。
“哼,飞月,你可知道厚颜无耻四字怎么写?”河深俯瞰着姬飞月那张伪善的脸,冷哼了一声,面对这种无耻小人河深多年未起波澜的心泛起了一丝丝涟漪。
数道血影凭空出现分别攻向河深的颈项腰腹,电光火石之间,一双金灿灿的大手在身前身后横扫两下。只见数条半截的血龙身子落下下来,在空气中化为血雾,继而颜色越来越淡,直至消失在空气中。
“飞月,这几年长进不少,只可惜脑子却退化了,自不量力,”语毕,河深大喝一声,浑身发出耀眼的金光,天空骤亮恍若破晓,光芒包裹着的白发飘飘、长须白眉的河深宛若神祇,强烈的光芒让人睁不开眼。
焦土上,所有人都呆住了,静静的看着天上的“神”。
浓重的乌云被照亮,显示出原本的色彩,河深幻化出一只金色大手,金色大手冲向天空,金光所过之处,云消雾散,天空竟开始渐渐出现了亮光,金灿灿的阳光从窟窿里照进来,落在河深身上,好像一尊临世神佛。
“杀啊……”光,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河族人心中的希望被再次燃起,他们疯狂的冲向鬼军,不计后果,前仆后继,一层层的人潮涌向敌人。
鬼军身处优势,坐拥无数法宝、符文,此刻心中却升起了一种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