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失声痛哭的朋友,施洁不为所动,她宽慰道:“我也是一个母亲,我知道失去孩子的那种滋味。”她沉默了片刻后接着说:“敬慈现在的学习很好,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告诉他实话的话,我担心孩子心理压力大,会受不了的。”
施洁见识广,远比霍芬芳懂得如何维护一个孩子青春期的成长。也不知道是故意哄骗,还是真有其事,总之,霍芬芳再一次放弃了对施敬慈言明真相的想法。
施洁似乎出于了安慰的心理,她没有带施敬慈回到城市,或者是去别的地方;反而让医科大毕业的他回到了佛手坪霍芬芳的诊所。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初始怎么都不理解,还是施洁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施敬慈最后勉强答应下来。
听说佛手坪的大学生医生回来了,大家纷纷上门看病,一时间踏破了门槛。那段时间,施敬慈也会忙碌上一整天,有的时候饭都顾不上吃,通常到后半夜才睡。山里的蚊子毒,蚊香都不怕。所以每天晚上,都是霍芬芳拿把蒲扇,一边帮他扇凉一边驱赶蚊子。而她自己身上被蚊子叮了许多大包,她却浑然不觉。
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她比什么都高兴。
没多久,她看到施敬慈在药房里拿药的时候,和村东头老陈家的闺女有说有笑的。那闺女也是大学生,比他小两岁,生得白净,也漂亮。两个人背身朝向霍芬芳,似乎在鼓捣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施敬慈就满头大汗的,陈家闺女热心地帮他擦汗。
霍芬芳走近一看,原来他们在救治一只野兔子。施敬慈还咧着嘴笑:“应该没事了,看来哪天没饭吃了,我去当个兽医也不错。”
当天中午,霍芬芳下厨,留陈家闺女吃了顿午饭。她觉得这两个人很合适,于是打算去向陈家提亲。这边刚买好了礼物,施洁就知道了。她从城里急匆匆地赶来,见面就发了一通火,说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跟她商量,她坚决不同意这段婚事!
霍芬芳很不理解:为什么自己儿子的婚事自己说了不算,陈家闺女哪儿都挺好,你为什么不同意?
施洁说出了内心的打算,她的目的是想让施敬慈在城里找一个,甚至找一个家世更好的。“你难道想让敬慈跟你一样,一辈子窝在这个小山沟吗?”
这时候的施洁已经整过容了,越来越年轻。每次她开车回来的时候,那身不像正经人家打扮的模样都能引得村里年轻后生在后面跟着。就像是她年轻的时候一样。但是,霍芬芳却蓦地发现,眼前的这个施洁,她已经完全不认得了。
“当初是你……是你让敬慈回来陪我的……你怎么能这么说?”
施洁也有点儿着急了,她已经为施敬慈规划好了将来的事情:“我让他回来,是让你高兴高兴,谁知道你竟给我惹这么大的麻烦!”
霍芬芳哑然了,原来自己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友情,她可以送出自己的儿子;但是这份友情在对方看来却不值一提。霍芬芳那压抑在心底许久的自卑感,仿佛爆炸后的蘑菇云似的升腾起来,顶在了她胸口,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施洁当晚,以想儿子为由,带走了施敬慈,说是让他在城里陪她几天。施敬慈很高兴,收拾好衣物就走了。
这一走,就是半个月。霍芬芳想儿子,她大病了一场。大病初愈后便去了市里。她要见施敬慈。
想不到才有半个月没见,她就看到了施敬慈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这个女人真漂亮,像是挂历里的那些电影明星似的。那一刻,霍芬芳恍然发觉自己错了。施洁是对的,施敬慈跟着她要比跟着自己好多了。
可是第二天,施敬慈身边的女孩儿又换了一个人,没两天,又换了一个人……这不像是谈恋爱啊?她放心不下,怕儿子被人骗了,于是悄悄跟踪她们。没想到……这三个人里,有两个都是三陪,还有一个虽然像是好人家的姑娘,可是每晚都有不同的男人请她吃饭,还经常送一些贵重的东西。
儿子被骗了!这是霍芬芳的第一反应。她赶紧找到了施敬慈,将自己的发现一五一十地说出来。面对霍芬芳的忽然来访,施敬慈很惊讶。听完了她的讲述,他笑了:“霍阿姨,您想多了。那些不是我女朋友,是我妈的病人。不过,她们三个倒是都想让我和她们交往呢!我妈说随便。”
让施敬慈和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交往,施洁安得什么心?!霍芬芳大怒,找上了施洁理论。施洁却不以为然:“她们从我这儿做的手术,都还没有结清余款呢。儿子跟她们玩玩,也不算吃亏啊。”
“小洁,那些都是不干净的女人啊!”
施洁眼神中略带凄楚,用一种近乎哀婉的语调说道:“谁干净,谁又不干净?我们俩就真的干净吗?现在社会跟我们年轻的时候不一样了,看开些吧。”
霍芬芳认为施洁那一套就是谬论,瞎说八道。既然她不出面,那么霍芬芳自己就去解决这件事情!
第一位受害人,孔禹婷。虽然遇害顺序,她是第一位,但是按照霍芬芳的发现顺序,她是第二个。只是那一天撞巧了。
施敬慈开着朋友的车去接了孔禹婷,然后两个人去吃饭,接着玩了会儿。一直到凌晨,施敬慈才和孔禹婷挥手作别。
孔禹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她转身一瞬间,霍芬芳突然出现了,就站在她的身后。孔禹婷吓了一跳,一看是一位农村打扮的老太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干嘛呀,你个老不死的,想吓死人啊!”
霍芬芳语气冷峻:“离开施敬慈!”
“什么?”孔禹婷没有听清这句从牙缝儿里挤出的话。
“离开施敬慈!”霍芬芳突然怒吼道。
孔禹婷顿时失笑:“您是人家的姥姥啊,还是奶奶啊?管的可真宽,人家施洁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吗?赶紧给我滚!”
那阴阳怪气的调调儿、颐指气使的神态,竟然和以前欺负自己的大姐大如出一辙。不知怎么的,霍芬芳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的悲惨境遇。她大吼一身,冲了上去,与孔禹婷厮打起来。虽然孔禹婷年轻,可是她穿着高跟鞋,又是一步短裙,再加上没想到霍芬芳会突然动手,一下子就落了下风。当霍芬芳占尽上风后,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段不知道是谁丢在这里的尼龙绳,死死地勒住了孔禹婷的脖子。
几十年积压的怒火,对校园恶霸的恨、对儿子的爱、对施洁的妒,在这时全都化作了无穷的力量,凝聚在了两只手上。手背青筋暴起,十指由红转白。孔禹婷徒劳地抓着自己的颈部,努力挣扎,但是全然无功。很快,她引以为傲的美眸渐渐泛起了白眼,呼吸也停止了。
“霍阿姨!”不知何时,施敬慈回来了。孔禹婷的充电宝落在了他的车上,他急忙赶回来,没想到却目睹了眼前的一幕。施敬慈当即呆坐在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突然意识到自己杀人了,霍芬芳猝然摔倒在地,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施敬慈这时从地上爬起来,飞速跑了过来,又是人工呼吸又是胸外心脏按压……可惜,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霍芬芳浑身颤抖着,嘴中不停地嗫嚅:“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施敬慈从小就跟这位霍阿姨在一起,他不忍心看着霍阿姨进去,索性一狠心,说道:“您别怕,我来处理!”他抬头看看四周并没有摄像头,于是打开后备箱,将孔禹婷的尸体搬进去,然后载上了霍芬芳,朝着佛手坪的方向驶去。
到了佛手坪,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施敬慈安顿好了霍芬芳后,便驾着车离开了,后面的事情,霍芬芳也不清楚了。
“那么第二名死者呢?这个人据我们调查跟你一样,也是个苦命的人。”文硕后面加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