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红霞笼罩着燕垣市,在诗人眼中,这是瑰丽的画卷;但是在文硕看来,这却是两位死者血的控诉。他此时的心情急切异常,恨不得那个凶残的凶手就在自己面前!这时,毕炜给他来了电话,说车子出了问题,暂时回不去了,今天的晚会就不参加了。文硕微微皱眉,只是叮嘱他注意安全。
自从加入专案组后,毕炜三天两头的缺席。虽然说保不齐有什么特殊情况,但是毕炜的特殊情况也太多了吧?安琪儿觉得毕炜这样的奇葩竟然在警察队伍,简直就是一种羞辱。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格,在哪个行业都会受到排斥啊!
文硕没有过多的计较,和安琪儿去会议室开会了。
此时的毕炜则在霍芬芳的诊所里吃着正宗的农家菜。霍芬芳没有特意准备好菜,只是炒了一盘鸡蛋木耳,一盘小银鱼。毕炜却吃得津津有味。长久以来他都是一个人过,几乎没有起火的时候,饿了就叫外卖,难得吃上一顿家里做的菜。
霍芬芳很喜欢毕炜这个年轻人,席间还问他是做什么的,有没有女朋友,看样子是要替他张罗一个。
毕炜三言两语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了。
施敬慈则不同,只是静静地夹着菜,一句话也不说。眼神也不看毕炜。自从毕炜来到这儿后,俩人之间没有任何的交流。毕炜面色如常,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能撬开他的嘴。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个不爱说话的施敬慈,一定跟这两起命案有着重大的联系!他借口车坏了,才能在这里留宿,只有一晚的时间。
吃完了饭,霍芬芳收拾好后就睡下了。村里基本没什么娱乐,睡得早也成了习惯。
毕炜睡不着,索性坐在了院子里抽烟,同时脑海中梳理着案情重现:孔禹婷与吴英姿曾先后到唯美整形美容医院做手术,当时接待她们的,恰巧就是施洁。
而施洁的儿子施敬慈,很可能是受到了小时候的某种刺激,疯狂迷恋女性身上的某处器官。而且这个器官,一定是非常完美的,哪怕是做过了手术。比如说孔禹婷的鼻子、吴英姿的胸……
这样的说法看似合理,但还是有两点无法解释:一,为什么是孔禹婷和吴英姿。施洁亲自接受的整容者不知有多少,为什么单单挑中了她们两个?二,施敬慈变态的心理根源是什么,什么样的情况导致了他形成了这种心理?
第一个问题,也许就是第二个问题的结果。只要知道了施敬慈心理转变的过程,应该不难得出结论。毕炜正想着,施敬慈走了出来,挎着包,还打着一个手电筒。他看到毕炜坐在院子里,愣了一下,但是一言不发,推门就走了。
毕炜暗忖:今天倒要看看你去做什么。他跟在了身后,不是悄悄跟踪,而是堂堂正正那种。他的脾气上来了,就是要逼着施敬慈说话。
此时的施敬慈即便不回头,也知道毕炜跟在了身后。但他没有任何的反应,既不回头看,也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走在了路上,仿佛身后没有人似的。
黑暗中,两个人一前一后,相距不过二十米左右。谁也不说话。最后毕炜终于沉不住气了,叫道:“喂,施敬慈,你去哪儿?”
施敬慈仍旧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不知道他是让毕炜过去还让毕炜回去。
毕炜心中念叨:这孙子,怎么比文硕还能装高冷呢。文硕的高冷只是在平日里的相处时才表现出来,遇到案件则会话多。但是施敬慈完全不同,感觉他就像是时刻都不说话,除了能走动,跟尊雕像没什么区别。
差不多走了半个多小时,毕炜的腿都酸了。走在前面的施敬慈才在一处民宅前停了下来。这处宅子看样子比毕炜的岁数还要大,破旧不堪。土坯墙倒塌了一大半儿,迈步就能过去。门板也掉了漆,长满了青苔。施敬慈推门进去,毕炜也跟着进去了。
“老婶儿,我给三娃送药来了。”施敬慈一开口,毕炜笑了,心说:原来你小子不是哑巴啊!
两个人进了屋。屋子里的灯泡都发黑了,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大娘颤巍巍地迎过来:“行啊,施大夫,多亏了你啊。娃儿的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施敬慈说道:“快别这么说,我这也是应该的。不过我还是要劝您一句,下次别让三娃去那边了,多危险!”
大娘连声应着:“哎哎哎,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毕炜偷偷张望了一眼,床上躺着个孩子,面色苍白,嘴唇发紫。他的左腿被厚厚地包扎起来,整个脚板都是黑紫色的。
施敬慈又给孩子打了一针,最后叮嘱,半个月内不要让孩子下床,更不能随便走,情绪也不要激动。大娘连声答应。然后两人告辞了。
毕炜心中失望至极,原以为会有什么收获呢。谁成想这小子大半夜的只是来看病的,这是有多敬业啊!
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也不是一前一后了。他们俩并肩走在村间的小路上。施敬慈忽然开口了:“这孩子是个留守儿童,自己去那边山上玩,被蛇咬了。”
毕炜松了一口气:“刚才给他注射的是血清吧?也真难为你能找到。”
“这一带蛇多,以前还闹过蛇患,我备下来了一些。”紧接着,他话题一转,“听霍阿姨说你是我妈的朋友……是假的吧?”
毕炜心头一颤:自己演得足够逼真了呀,他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毕炜很快恢复了平时的表情:“我跟施大夫刚认识,还不到半年呢,前不久她帮我女朋友做了一次手术。正巧我有朋友在韩国那边做点儿小生意,我就牵线给唯美,从中赚点儿辛苦钱。”毕炜心中暗赞自己简直就是说谎话的天才。
施敬慈沉默了片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还以为你是警察呢!”
毕炜忽然问道:“为什么这么想?”
“我昨天去市里拿药,见街上都是警察。我看了报纸了,死者虽然隐去了名字,但我还是能看出是我妈的病人。”
毕炜笑着说:“没这么巧吧?”
“谁知道呢?我想,警察应该迟早会找上来,不过也没什么,反正我们没有杀人。”施敬慈的这句话既像是一种坦白,又像是抱怨。
毕炜察言观色,见他语气平和,气定神闲。如果说他是凶手,心理素质未免太强了。“你想多了,我只是偶遇了霍阿姨。她遇到了小偷,我担心她害怕,就送她回来了。”
施敬慈听后,微微向他点头,脸上挂着浅笑。这大概就是他表达谢意的一种方式吧。
毕炜主动聊起了话题:“我听说,你和施大夫以前过得很苦,不过你能有今天的成就,成了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很了不起了。”他希望施敬慈能说出以前的事情。
不料,施敬慈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句:“都过去了。”
“不过很奇怪啊,我从来没听施大夫聊起过有关你的事情。”毕炜装作无意间提起。
施敬慈周身一颤,仿佛是受到了电击。他很快遮掩道:“我妈她不喜欢聊起家里人。”脚下却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毕炜站在原地,疑惑地看着施敬慈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挠了挠头。他现在脑子乱成了一锅粥,虽然说擅长犯罪心理学,可毕竟不是心理学专家啊。施敬慈不愿意吐露更多的信息,让毕炜在脑海中形成的碎片无法织就成完整的篇幅。
市局的会议结束了,浩瀚的工作量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虽然说从菠萝的口中得知了吴英姿生前隆过胸的事情,但这只是二次重复信息,作用不大。安琪儿只觉得周身俱疲,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安琪儿的父亲老安坐在沙发中,是一种正襟危坐,脸色铁青。这是父亲生气的标准动作。军人出身的他只要是生气了,就会这么直直地坐着。一见安琪儿推门进来,老安张嘴就要训斥:“你……”
安琪儿却不等他说话就摆了摆手,极度疲累地说:“老爸,我……累死了,有话明天再说啊。”说完,也不等老安反应,拖着步子挪上了二楼。
老安叹了口气,自从妻子去世后,他对这个唯一的女儿宠坏了。他摇头苦叹,重新戴上了老花镜,看起了今天的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