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舞在嵩青家住的舒服,房间是单独辟出来的,嵩秀才反倒睡在了外面。她一个人独占了整间房,房间收拾的极其干净,窗外还种了野菊花,秀才在晴好的日子里摘了许多晒干了,准备存着泡茶喝。屋子旁边有一个桃林,林中的桃子都熟了,个个长得白白胖胖招人喜欢,秀才也不小气第一天就摘了一箩筐回来,洗净了给她放在饭桌上。
夏舞现在是欢欢喜喜啃着桃子,坐在门口晒太阳,秋老虎没减威力,热的人头皮都麻了。可她不在意,嵩青外出去割稻,她懒得出门,于是乘着天气晴好,她就打定了主意要晒足太阳,以消最近沾的一身霉气。
她津津有味的啃着雪白的桃肉,眼睛不禁意瞟向了门前小路的远处,一个黑影出现在地平线上,她眯缝着眼努力去看,黑影之后又冒出几个黑影,渐渐组成了一个不大的队伍。夏舞瞪圆了眼盯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人群,直觉的想到那个狗官,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找来,夏舞嘴里叼着桃子手上抄起放桃子的竹篮几步就跑进了屋内。在屋内巡视了一番,没看见任何藏身的地方,她二话不说,拎起裙子,向着厨房就冲了过去。进了厨房放下手上的篮子,三下五除二把嘴里的桃子啃个精光,嘴巴还在动啊动,她两手扒开柴火,弄出个空洞自己钻了进去,再把柴火抓到面前将洞掩住,这才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
夏舞在柴火堆里一动不动,捂着嘴提防不小心自己发出什么声音。等了不一会儿,两个穿着蓝衣的人就走了进来,一个看身形还是个孩子,一个也还是个女孩子。两人交谈着进来,其中一个男的说:“刚好像还看见人了?怎么进来就没人,是不是来小偷了?”
女的走到灶台旁,拿起篮子里的桃子一口咬下去,嘴里含混的说:“那可不一定,兴许是小舞那个脑袋缺根筋的家伙又看错人,不知道躲到哪去了吧。”
“她……缺根筋?”男的有点不敢相信。
“缺的厉害。”女的毫不犹豫的点头。
夏舞愤怒了,她不用脑子想就能听出来,说她缺根筋的女子就是她挨千刀的闺中密友戈兰。而那个男的,不用多说,都能知道是崖勒那个家伙。下午躲在柴堆里,心想自己要是被逮住了,那这件事准能让他们笑上好几天。她可不想丢脸丢到姥姥家,打定主意,她继续潜伏在密密麻麻的柴火里,不出一声。
戈兰咬着桃子漫不经心的随处乱看,夏舞看着她的小细腰在眼前晃来晃去,心里一阵后怕。崖勒傻呆呆的在米缸那打转,对着白花花的大米下不了手。夏舞差点笑喷,就他那个傻样跟几年前年对着酒缸手足无措的样子一模一样。
戈兰转啊转,终于转到了柴火前。她水灵灵的一双眼睛盯着柴堆一眨不眨,咬完最后一口,随手把桃核一扔,桃核沿着一个优美的弧线飞出窗外,在窗外发出咚一声。戈兰勾起嘴角,呵呵笑了两声:“看来,你在劫难逃了。”只见她扬起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一扒,夏舞就见到了今日灿烂的夕阳。她挥挥手,笑容明显牵强的厉害:“哈……你来啦……”
“我说小舞,你没事干躲这里干什么?”戈兰插起腰,高高在上的说。
“我嘛……”夏舞骨碌骨碌转着眼睛不敢看她,眼角瞟见崖勒捂着嘴正乐不可支,她心里翻了无数个大白眼,支支吾吾道,“我……我想跟你们玩捉迷藏……对!玩捉迷藏罢了!你!”夏舞杏眼一瞪,“崖,勒!你在笑小心我抓烂你的嘴!”
崖勒当作没看见的背起手,转身看窗外。夏舞被气的脸蛋红扑扑的,戈兰伸手拉她起来,咧嘴就笑:“看你这模样,跟乡下的村姑没什么两样了。”
夏舞嘟着嘴跑回自己的房里,一照镜子,果然,头发上都插满了断枝残叶,活脱脱的一只山精树妖。她气呼呼的拔掉头上的枝叶,眼里溢出泪花,头发都被她自己扯得松松散散的,看起来就像个疯婆子,她拿起梳子狠狠地往下拉,梳着梳着她趴到妆台上就哭了起来。窗外的黄菊开的正艳,有几朵高出了窗台,被风吹动,好奇的往里头张望。
“小舞!”戈兰在门外敲的门板砰砰响,“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别把别人家的门板敲坏了。”夏舞起身用袖子胡乱的抹掉眼泪,吸吸鼻子,又拿起梳子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听你声音都有鼻音了,不行,我要进来看看,你不开门我可要踹了啊!我数三声,一!”说着戈兰就拎起裙摆,抬脚对着门,做出蓄势待发的样子。
旁边的崖勒可给吓坏了,冲上去就拉住她:“戈小姐你不能这样啊,这里毕竟是嵩青先生的家。”
“我管他是谁的家,即使是皇宫,我也敢踹!大不了姑奶奶以后赔他,你让开!”戈兰的暴脾气一上来谁都挡不住。
就在外面闹腾得厉害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夏舞披着头发站在门口,脸色颇为阴沉:“你们闹够了没?”
“小舞~你担心死我了,怎么眼睛红红的?谁欺负你了?”戈兰不怕死的上去拉住她的手,“你头发披着也不合适,我们去里面,我帮你梳头。”一面说一面推她进去,夏舞被她推搡了进去,她眼角瞥见还站在门外的崖勒一脸茫然,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夏舞被拖进房里,戈兰操起牙梳那个叫动作熟练,一缕一缕发丝在她手里像是变戏法般顺顺当当的被盘在一起。从镜子里看她,表情认真的像是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事,夏舞知道戈兰认真起来会叫人受不了,她放弃了多余的动作,目不转睛的盯着镜里自己的脸。少女还是灿若夏花的年纪,无论是眉眼还是皮肤,都如此稚嫩娇柔,虽然没有诗里说的像是吹弹可破样夸张,却一样白皙嫩滑。夏舞不禁有些自傲,呵呵傻笑起来。戈兰插好最后一根发簪,听到夏舞白痴般的笑声,一把把梳子拍到了妆台上,双眼一瞪:“怎么笑的跟傻子似的?哪里又不对劲了?”
“你才不对劲!怎么最近火气这么大?”夏舞满意的欣赏了下戈兰的手艺,反问她。
戈兰沉默了,撅起嘴,往后边的木床一坐,眼泪扑扑往下掉。夏舞转头一看,顿觉事情不妙,连忙过去扶着她的肩膀安慰:“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哪个惹你了?告诉我,我给你出气去!”
戈兰扁着嘴红着眼,伸出一只手指指着她,委屈地说:“就是你惹我了。”
“呃?”夏舞一愣,也指指自己,“我?”
戈兰点头。
夏舞啪唧打掉戈兰的手指,抬起下巴:“我哪里惹你了,你说,我改正。”
戈兰用袖子抹起眼泪,边哭边说:“还不是那天那个人救了我,你却没告诉我是谁呢么。凭什么人家救了我,我倒没看见他长什么样,话到都被你说去了。不公平、不公平!”
“哈哈哈哈,你就为了这个就哭了?”夏舞笑的极没形象,“哎哟哎哟,咱们家姑娘也思春了!咳咳,哈哈哈哈……”
“你又笑我!叫你笑叫你笑!”戈兰伸手往她身上招呼。
“好妹妹你饶了我吧……哈哈……”夏舞边笑边躲。才闹了一会儿,戈兰就恹恹的收了手,坐在一边唉声叹气。夏舞看她真没玩笑的意思,自己先没了乐趣,靠过来询问:“怎么,难道真的动心了?兰儿你可别吓我。”
戈兰低着头话还没说先红了脸,推她一下:“你瞎说什么,我喜欢个人,哪里吓到你了。”
夏舞瞪圆了眼,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可看来看去都是一个字——羞。她摇摇头,说道:“唉,这下是真没救了,我就不该告诉你那人。万一生了相思病什么的,我听说那是会要人命的!”
“啊?”戈兰惊得跳了起来,“会死掉?!”
夏舞猛然蒙住她嘴,连连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这个字不能说,你个傻姑娘。”
戈兰拿掉她的手,哼了声:“这句话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有用啦,现在管什么用。”话落,她牵起夏舞的手晃荡起来:“小舞~小舞~你帮帮我呗~我又不知道那人的脸,你至少看见过,你帮我找找吧~”
“我现在可是在逃难,哪还顾得上啊……”夏舞推开她,无奈的摇头,“这事情等到以后再说,好么?”
戈兰一下泄了气,嘟着嘴闷闷不乐。夏舞拉了拉她的袖子,戈兰抬眼看着夏舞,夏舞点点头,她呼出一口气,也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