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琪停止了哭泣,颤声问道:“真……真的吗?”
“噗呼呼呼!!!”
十几米开外,一只五颜六色,翅膀厚大呈现为灰黄色,尾巴拖得老长的林中鸟似乎是受到了这边动静的惊吓,终于的在一阵剧烈的扑腾声中,惊慌飞走,逃到了密林之上的高天。
“嗯,不骗你。”林斌的回答很认真。不过这句话才刚说出来,他忽然就想起这样一来就会多出一个问题,那就是石盘该怎么办?
以石盘现在的状态,三个人一起走,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先把石盘留在这里,也不太可行。这片树林貌似大的很,到处又都是灌木杂草,就算你站在一块视野较开阔的地方,也都是分不清东南西北,何况视野开阔的地方,在这片树林里,本来就少之又少。
刚才从哪边过来的,林斌现在已经辨别不出。万一走远了,他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原路返回,找到石盘。要是不能,以石盘现在的状态,如果没有人照料,甚至会死在这里!
“那我们快点去啊!这么久了……小雅、小雅她一个人一定很害怕!要是哭出来,被马匪抓到了,就晚了!”小琪用力的在前面拉扯着林斌,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林斌所烦恼的问题。她的心里,现在只有妹妹小雅。虽然石盘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为了救她,才挣扎在死亡的悬崖边缘。
林斌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石盘的这次付出,恐怕并没有什么回报。
小琪连呼带喊的催促着,林斌再三犹豫,还是迟迟拿不定主意,他不可能就这样丢下石盘。
“咳……”一股鲜血,又从石盘的嘴角冒了出来。这时他已经坐到地上,甚至虚弱到连坐着都十分勉强,要不是双手撑在身后,恐怕这会儿已经躺倒在地。
“你们……去吧!咳咳咳,放心,我没事的。等……等我休息一下,就去找你们。”石盘的声音微微颤抖,正说着,一口鲜血又吐了出来。以他这幅模样,说出这些话,实在是不能让人信服。很明显只是在逞强罢了。
“别开玩笑了!就你这样子,休息一天都不一定能走!别说找我们,不死在这里已经算便宜你了!”林斌心里为之感动,但是嘴上却忍不住骂了出来。不过,他的双脚终究还是因为石盘的这些话,而渐渐松动。
“呜……快走吧!求求你,快走吧!如果你不想陪我去了,让我一个人走也好!”
小琪一直在眼泪滚滚中奋力的拉着林斌,原本林斌都是纹丝不动的,像一堵墙,当下发现突然可以拉动了,她连忙抓住这瞬间,用尽最大的力气,拉着林斌一下子冲了出去。
林斌被动的往前跑去,没有拒绝,也不想顺从,回首,他望向石盘,内心剧烈挣扎着。
这个少年,虽然认识没多久,但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感动。
现在,就这样离去……
真的……可以吗?
远远的,石盘竟然突然之间微微的展露出了一个笑脸。
林斌霎时愣住了。
他的嘴角挂着鲜血,他的脸色那么的苍白,他的这个笑脸,那么的生涩,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了吧。
一丝丝酸楚,悄然涌上林斌的鼻头,他的视线变得颤抖起来。
游戏,现实?
这一刻,这两个概念的界限在他的脑海里开始变得逐渐模糊。
双脚主动的奔跑起来,林斌几个大步已经跑到了小琪前头,反而拉着小琪往前跑。
“在哪里?你妹妹在哪里?!”
林斌拉着小琪越跑越快。
他想,既然已经这样,那就尽快找到女孩的妹妹,尽快赶回来吧!
“那……”小琪的手急急忙忙的绕了一圈,终于指定一个方向:“那边!就在那边!”
然而,只跑了几分钟,小琪的脚步却突然迟疑起来。
“不对!不对!”小琪哭了起来:“不像,好像不是这边!”
她耍开林斌的手,站在原地朝着四周环顾,然后疯狂的往右侧跑去:“是在这边!”
林斌咬紧牙关,只好追了上去。心里却知道,这样下去,只怕很难找到。
又跑了挺长的一段距离之后,小琪变成跑一下,停顿一下,张望四周,调整一下方向,再跑再停再调整。如此重复了几遍之后,小琪越来越着急,越来越绝望。直到最后,跑着跑着,她突然跪倒在草丛里,双手掩面而泣。
泪水顺着小琪的指缝流出,林斌站在一旁看着,只是感觉无奈。
“你妹妹多大?”林斌问。
小琪只是哭,没有回答。
“或许她会自己躲到安全的地方。”
“她还小!!!”小琪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通红的双睛里,泪水如泉涌,愤怒的目光,恶狠狠地盯住林斌的双眼。
林斌居然感到一丝心悸,目光闪躲到一旁,不敢与女孩对视。
女孩的目光里,一定饱含着她对村子灭亡、亲人死亡失散的满满怨恨吧。
******
“这花的转动越来越敏感了,看来就在这附近了。”
两人在前方用各自的兵器快速的披荆斩棘,李马守拈花走在中间,身后跟着四人。七人所过之处,硬生生的在这边林子里开辟出了一条毫无阻碍的林间小道。那两把兵器之锋利,就算有需一人环抱的大树抵挡在双生影踪花朝去的方向,也会在一劈之下,轰然倒塌。
咻!
一道破风声响起,李马守身后的四人中,有一人主动离队,率先奔进了前方的树林里,正是影七。在众人前行了不到二十米之后,影七已经折身返回。
“凛马守!”影七话语略有些迟疑的说道:“前方发现一人……是影八。”
“影八?”李马守捏着双手影踪花的两只手指突然用力捏了一下,导致双生影踪花的管茎都是发生了变形。
八影小队之所以叫做“影”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们受过足够多的训练,在潜行追踪的过程中,如果没有完成任务,就会像影子一样,紧紧粘着目标,却又悄无声息的,让目标完全不能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甚至就算自己人,也不能轻易找出他们的具体位置。
现在任务显然尚未完成,影八却就这样现身,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众人一齐向前,只见在一片明显经过一番激烈战斗而出现的空地上,一具浑身绿衣的尸体,静静的躺在空地中央处。尸体的胸口剧烈凹陷,一个让人倒吸一口冷气的拳印赫然印在上面。尸体下方,草地也是深深凹陷。
“这……”
李马守身后,有一人禁不住惊呼了出来。其余的人,虽然沉默,却都是神情各异。显然,这样的死法,即使在他们看来,也是极其惨烈的。
可想而知,那个对手,一定是十分的恐怖!
“影八的实力,虽然和肥刀牛比起来,要差上一个层次。但是敌人在鏖战完肥刀牛,受了重伤的情况之下,还是能以如此雷霆一击就将影八击毙,看来……确实是不简单。”李马守玩味的盯着双生影踪花,花朵在指间缓缓转动:“真的只是年纪不大的少年吗?”
“马守是从哪里看出来敌人受了重伤的?”刚才发出惊呼的那人,疑惑的问道。
“哼,这不是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的吗?”影七脸色略有些阴沉的走了出来。要说在这刀马山之上,谁跟他最是亲近,非影八莫属。两人同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投靠了刀马山,近二十年来同生共死,相依相靠,就算是某些胞亲的兄弟,恐怕都是不见得有他们两个那么深厚的情意。
可是我兄弟这般惨死,为什么还会有人有心情问出如此愚蠢的问题?刀马山上,何时多了这么多蠢才?我兄弟就是为这些人死的吗?这教他如何值得?!
影七越想心里越是阴郁和气愤,他甚至将这份情绪,直接表露在了脸上。要知道,作为八影小队,他们平常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你……”那人愤然道:“影七,你倒是能道出个所以然来?!”
影七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望向李马守。见李马守背对着他们,不言不语,只是玩味的看着手上的双生影踪花,这才怒斜着双目,转身面向那人。
“如此简单的事情,你怎么会看不出来?难道你的脑袋里,装的全部是你将要拉出来的屎吗?”
影七这番话说出口,连其他几人都是微微的愣了一下,未免是有些过火了啊!
“影七!”那人怒吼了一声,原本黝黑的脸皮上,竟然是微微的显露出了一抹微不可见的红色。他绞尽脑汁,实在是想不明白李马守为什么就那么肯定的断言敌人受伤了?而影七也说这实在显而易见,可为什么自己就是想不明白?
锵的一声,羞愤难当之下,他直接就是拎出背上的两板大斧。大斧互相撞击了一下,发出尖利清脆的一声响,在这片林子里远远的传了开去。
“喂!大野!李马守还在呢,不要放肆!”另外有一人连忙移身上前,按住那双抓着大斧的手。
被唤作大野的人,浑身一颤,情绪一下子冷静了不少,可是冷汗也是因此沁满他的额头。糟糕了,他想,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又暴走了。李马守要是怪罪,如何是好!
“好了,都不要争吵。”李马守终于缓缓转过身来面向众人。
“影八是为刀马山牺牲的,回去我会请求刀马把子为他立牌纪念,放进忠烈堂里,这事你放心。”他看向影七:“他不会白白牺牲的,刀马山从来不会亏待忠臣烈士。”
“大野一直都是比较憨厚的,遇事想不明白没事,但不要怕问出来被嘲笑。”
影七和大野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依旧针锋相对,但终究还是缓缓压制住了想暴打对方的想法。
“影八身上没有丝毫可见的伤口,致命伤,全在胸口的那一拳,顶多就是嘴上、鼻子里流出了为数不多的鲜血。但观看现场,血迹却是很多,特别是在那一个角落,似乎是有人在那里躺过或坐过,地上血迹尤为的多。由此可见,在影八找上敌人之前,敌人已经身受重伤,甚至就是为了疗伤,才会停留在此处。”
“原来如此!”大野拍了下光秃秃的脑袋,恍然大悟。
李马守淡淡一笑,看了眼指间的双生影踪花,随后两指一转,小花朵缓缓旋转着脱手而去,飞落到影八身旁。
“虽然已经没有双生影踪花可以追踪敌人,但敌人身受重伤,已经走不远。继续追踪吧。”李马守迈步朝前行进,寻找着地上依稀可见的血迹和人为行进留下的痕迹。
“就这样回去,对谁都没有好处的。”
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听到这句话,都是不禁想起了什么。随后一个个不寒而栗,连忙跟了上去。
“咳!”
七人众在此处消失了许久之后,一棵林木之上,层层树梢掩映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一声虚弱的咳声。而后只听扑簌扑簌的巨响中,树梢晃动,树枝折断,一道人影从高处落下,摔在了地上。
竟然是石盘!
“咳咳咳!”
鲜血从石盘的嘴里汩汩冒出,比之前更为严重恐怖,几乎已经将他的破碎衣服染为血衣。而他的脸,却是如纸一般的苍白。
敌人如果继续追踪,林斌和女孩将有危险!
身体沉重如山,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他多么想,就这样躺在这里,直到天荒地老。但是最终,石盘还是缓缓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