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我始终认为费雪是讨厌我的,你们青梅竹马被我横插一脚,她一定恨透了我。可是她忽然歇斯底里地告诉我,她把我当朋友。
仔细想想,和狡猾奸诈的坏家伙比起来,她更像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女孩。她围着心爱之物绕圈,别人碰一下、看一眼、她都会不高兴。但时间久了,她开始懂得,那不属于她,不过她得守护它。
所以,费雪成全了我。
我拿着费雪给我的地址去找你,那是一个非常老旧的小区。工作日的小区里只有老人和孩子,破旧的凉亭边被开垦出来一块地,种了蔬菜。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老建筑摇摇欲坠,天知道,你原来的家一块地砖都要几千块。
我找到你的住所,你的门开着,莉兹蔫蔫地趴在门口。看到我,它一下子跳了过来。在屋里的你听到响动,大概是怀疑莉兹要逃跑,一个箭步冲了出来。
然后,你看到了我。
我们沉默相对,有千言万语,又心有灵犀。过了数秒,你抱住我:“丛莱,我没有钱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你这混蛋真是欠揍:“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你不会变得一无所有,陈介,你听着,我愿意。”
之后,我了解到,你不但没了一切,还背了巨额的债务。公司出现问题,你的父母连夜逃走,你的家族担下这个事情,但你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你只会被长辈们看扁,所以你选择独立,你要补父母留下的窟窿。那巨额的数字听得我差点晕厥,可是我相信,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不重要,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还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我过过苦日子,我不怕苦,你撑得住,我就撑得住。
实际上,你已经毕业了,只是之前你无需考虑生存的问题,根本没把工作当回事。你着手找工作,并不顺利。大公司的人都了解你的背景,根本不会录用。你觉得去小公司,没有太大意义。费雪的援手,你拒绝了。
我担心你会退缩,你不是没有退路,你可以跑去爷爷那里求饶,你又会是公子哥了。
可是你没有让我失望,你竟跑去找了三份兼职,我没有看错你。
那天,我到步行街去找你,你从kfc刚下班,第一次拿到工资的你,喜不自禁。你用微薄的薪水给我买了一个韩式发带,你说我露出大脑门的模样最漂亮。你还带我去吃了路边摊,以前你总是不肯陪我,你觉得那种地方不该是人去的……那不科学。你还领我去室内公园坐了旋转木马,为我拍了巨美的照片。
分开时,你捏捏我的手:“丛莱,我以前对你好像真的不太好。我的脾气太坏了,可事实上,你的每一句话我都当圣旨来着,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然后你朝我挥挥手,“我走啦。”
那是你在我生命中留下的最后一组镜头,你顶着苍茫的夜色,挥着手转身,又不放心地扭头看了我一眼,冲我绽开一个漂亮的笑容,然后汇入人群。
10
我不知道那就是告别。
你偷偷跟费雪借了钱,到加拿大去,第二天就离开了。在国内你得不到机会,所以想到国外去寻求发展——你是这么对费雪说的。但其实,在国外能有什么发展呢?还是打工而已。只不过会比在这边赚得多些。你想狠狠赚一笔,然后回来创业。
刚开始,你和我还有联系,后来我联系不到你了,没人找得到你,费雪非常干脆地赶去了多伦多。
这期间,陆杭来找我,他说:“你说我是一架机器,这并不准确,你和陈介的事令我觉得心酸。你瞧,我并不是对什么都没有感觉的,不是吗?”他还说,“不管你怎样想,在我的概念里,我始终都是欠你的。所以,你可以对我提出任何要求。”
11
费雪找到了你在多伦多的住所,你的室友告诉她,你到美国去了,因为有人告诉你美国会赚得更多,于是你决定通过蛇皮公司,偷渡去美国。
然后,费雪一个人回来了。
后来,有报道称,五名华人跟着蛇头徒步穿越美加边境被捕,一人逃了出去,这个人因为找不到路,永远地留在了被冰雪覆盖的广袤荒原。
他叫什么,他是谁,对于承载着72亿人口的世界来讲并不重要。只是爱着他的人再也等不到他了。
12
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