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賁和沈茸倾锒铛入狱,不过沈茸倾很快就被放出来,让她等召入宫便好。
欺君是杀头重罪,沈茸倾不愿傅賁为自己枉送性命,在皇宫外长跪不起。烈日炎炎,将她烤得面色惨白,快要昏过去时有太监召她到恩露殿。
皇帝龙袍加身,威严无比:“虽然傅賁想请朕赐婚于你,但朕已赐婚于末婳,君无戏言,此事就这么办了。”
“是。”沈茸倾毕恭毕敬的跪着,叩谢隆恩后便去狱中寻傅賁,“你出狱娶末婳,我入宫,皇上便不追究欺君之罪,两全其美。”
“我要娶的人是你!”傅賁怒气冲冲的道。
“末婳已经怀有身孕,你不娶她怎么办?”沈茸倾垂下头不去看他,语气闷闷的。
傅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脑子里真的是浆糊?我同末婳手都没牵过,她怀孕和我有什么相干?”
“她说孩子是你的。”沈茸倾抬起头反驳,撞上傅賁的大白眼,“她说什么你都信?她喜欢我想嫁给我,没道理我也要喜欢她娶她啊!”
“那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沈茸倾一吸气,双颊就像青蛙似的鼓起来,莫名的心情不再那么烦闷。
傅賁嘴角一抽搐,捏着沈茸倾的脸咬牙切齿:“你敢不信?”傅賁夺得魁首后要请皇帝赐婚末婳的谣言,就是她有意散播出去的,这么显而易见的道理,他该如何跟这榆木疙瘩解释。
“现在是你单恋我,凶什么凶!”沈茸倾狠狠拍掉他的手,气得吹胡子瞪眼。
傅賁歪着头瞅她,一脸幸灾乐祸:“你不喜欢我?”
刹那之间,沈茸倾满面通红:“喜欢。”她无力的垂下头,“现在该怎么办?”
“反正我非你不娶。”傅賁只有这么一句话。
沈茸倾在狱中待了半天也没能想出十全十美的良策,忽然她一拍脑门:“我们在这耗着干嘛,出去再说,保命要紧。”
傅賁出狱后离沈茸倾入宫还有些时日,皇上却已遣人将她接进宫,陪着吟弄风月。沈茸倾虽然性子率真却极懂礼数,规规矩矩的没犯过错。
一日特允回府,她见老将军坐在院中擦枪,她也听副将说起邻国颇不安分,时时扰民,老将军请缨前去坐镇。他双鬓斑白,虽然腿脚还利索,但终究是老了。翌日她陪皇上在御花园赏花,找准机会跪下请命:“边关告急,父亲年迈,茸倾愿意代父出征。”
皇上支着下巴望着不远处海棠花,喃喃自语:“花在枝头迎风飘摇,很美;折下插入瓶中亦很美,只是没了生气。”他回过头望着沈茸倾,语气平缓,“若换我年轻之时,怎么都不会放你离开,现在年过半百,也少了那份执念。你去吧,朕准了。”沈茸倾受宫规管束已经没了初见时的那份灵动,皇上心生感慨,不想让宫里再多一个搪瓷美人。
沈茸倾惊得脑袋发懵,坐步撵到街上时都还未反应过来。忽闻哭声,远远地有出殡的队伍迎面走来,老太监尖声呵责:“还不闪到一边去,冲撞了将军怕是你们担待不起。”
沈茸倾掀开轿帘道:“死者为大,我们先靠边,让他们过去吧。”她随意望了一眼出殡的队伍,见最末跟着的竟是清一色的貌美女子,一袭白衣,身姿婀娜。
她的心“咯噔”一跳,语气不稳:“死……死的是谁?”见无人回答,连忙大喊,“落轿!”踉踉跄跄的跑过去,揪着抬棺的工人问,“里面躺着的是谁?”
“没……没躺人。”工人被她吓了一跳,磕磕巴巴的答。
沈茸倾的心又是“咯噔”一跳,险些骤停,随后她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指着一帮人怒斥:“特么的里面没躺人你们出什么殡!大白天闹鬼啊!”
老鸨立马冲过去抓住她,小声安抚:“姑娘息怒,息怒,这是傅公子的衣冠冢,是我们无能,未能寻得尸首。”
十日前傅賁在护城河边上帮人画写真,听见河中有孩童呼救,他跳入水中将孩子救起,自己却被湍急的河流冲走,连尸首都未能找到。
沈茸倾一日中逢大悲大喜,眼睛翻白就昏过去,等醒来时已经在府上,桌上放着一口箱子,说是花娘送来的。她打开一看,整整齐齐的垒着画卷。
全是沈茸倾。有她百花楼下打马经过,青丝飞舞,神采奕奕;有她在对楼拿弹弓使坏的,宛若张牙舞爪的猫咪;有她静坐于檀木椅上,眉目弱化,温婉可人……
她不敢再细看,抱着那些画哭得声嘶力竭,一面哀嚎一面拍打地面:“傅賁你流氓!把老娘撩到手就不管了!不负责任!”
侍女听见她的哭声慌忙过来察看,见她跌坐在地上好似迷途的孩子,心中哀伤却也不知道如何宽慰,唯有不语。
***
沈茸倾一时难以接受傅賁故去的事实,隔三差五的去他的破落院子待着,好似他从未离开。时间一晃而过,眼见就要带兵出征,她特意拎着就去同傅賁辞别。她翻墙而入,打开火折子望着灵堂,一阵风吹过火折子熄灭了。
四周沉寂,冷意森森,她并不觉得可怖,抱着酒坛子灌起酒来,几坛酒下肚,她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真是榆木疙瘩,已病入膏肓。”
等她醒来时已经在府上,问侍女如何回来的,说是花娘。她本来也信以为真,转念一想觉得不对,撸着袖子风风火火的冲到百花楼,一脚踹开檀木门,只见傅賁半倚在床上,花娘将他围在中间……
“傅賁,你给老娘等着!”沈茸倾气得不打一处出,扭身开始找家伙。
“非也,在下名唤重生!”傅賁摇着头抑扬顿挫的道。
“我叫你生不如死!”沈茸倾张牙舞爪的扑过去,傅賁连忙求饶,“女侠饶命,可我不死就得娶末婳啊……”
三日后沈茸倾率兵出征,一身英挺戎装帅气逼人,她身旁跟随一位带鬼面的副将,白衣胜雪,神秘莫测。
两人行至郊外,沈茸倾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死了,末婳不就变成了寡妇?”她咬着嘴唇小声嘀咕,“皇上赐婚她也不能再改嫁,岂不是要一辈子守寡?”然后望向傅賁,“会不会太残忍?”
“她从前算计你的事情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没有,可好歹我和她半辈子交情……”
“那要不我现在回去自首,然后娶了她?”说着,傅賁一勒马缰作势要回去。
“别呀,我就这么一说……”
傅賁腹诽:“可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呢……”
夕阳西下,绯色天光,两人各自一马,携手并进。边塞草长莺飞,微弱的光芒将两人的轮廓染上淡淡的光晕,好似水墨丹青中才有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