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成山,你女儿在我手上?
那这不就是……绑架?!
就在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诡异骚扰电话吓得一脸懵逼之时,身为事主的许大叔却意外的冷静。
他只在听完电话时愣了一会而已,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穿好那条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裤。
“上衣给我。”
哦。我把手机递过去。就见他一脸嫌弃,挑眉冷眼看我。
额……好像是我搞错了。
不对啊大叔,话说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吗,还跟没事人似的跟我要衣服是什么鬼?!
许大叔接过西装上衣,潇洒如黑帮老大,西服穿袖而过时,衬衫与西服内衬摩擦,带起质感十足的“呼”一声。穿完还不忘用双手理理衣领,轻轻拍打,将些许褶皱整理平整。
全程平静如常,毫不见慌乱之色。
这样,身着得体正装再看来,许大叔当真是英气勃发,有种正值壮年的男人睥睨天下的气势,腰背挺直,眉星剑目。和之前那个散漫品着酒和我们这些后辈插科打诨的邋遢大叔完全不是一个人!
我一时竟被他这幅气势震慑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真正的上位者举手投足间显露出的凌厉气势!
一瞬间,我在心里就拍板定论:这个大叔绝不是什么简单人,起码是我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手机给我。”不容推辞命令般的口吻。
“哦……”我不敢有违,也觉得这个手机此时实在是烫手不已,便赶忙交还给他。
我见他这时才微微皱眉,左手不停在下颚摩挲须茬,眼睛死死盯着手机界面。好吧,说是非常淡定,作为父亲也不会淡定到哪里去。
但这个男人临危不乱的品质着实让我佩服了一把。
“许叔叔,那现在……”
“别说话!”许大叔示意我安静。
他把手机贴在耳边,呼吸显得有些粗重。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
我都能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忙音。
许大叔的脸色不很好看。我猜他是把刚才那个号码回拨过去,却没有人接听。
会是恶作剧吗?
许大叔再在手机上划划点点,又动了通电话出去。他打这个号码的时候显然是很紧张的,脚步在狭小的厕所单间里原地转圈踱步,明显烦躁。
但就和之前那个回拨的电话如出一辙,依旧还是无人接听。
“操!”他拧着脸闷闷骂了一声。
这下我知道,这事真是大发了。最关键的是,我他妈居然是这么个倒霉事的第一见证人!
刚才第二个电话肯定是打给许大叔他女儿的。没人接,这说明了什么?
那个阴测测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疯子所说的,很大程度上可能是真的!
“许叔叔,您冷静一点,也许事情没那么糟糕。”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勉强安慰了一句。一句废话。就算是废话也要说点什么啊,都到了这份上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走。”他说着,就把我轻推到一旁,自己开了厕所门,走了出去。
我拿起他换下的衣服胡乱塞进袋子里,忙跟了上去。
许大叔步伐很快,我也不知道他是往哪走,反正大概意思是哪里人少往哪里去。方便他打电话什么的。我猜。
果不其然,走到安全通道,我们下了逃生楼梯。
像这样高档的酒店,来者大都是坐电梯上楼的,不坐电梯的也都是走正式的迎宾用楼梯,因此这样隐蔽而狭窄的安全通道楼梯此时没有一个人。
因为是风口,又是阴凉处,阴森森的环境,竟还有点冷。
许大叔走到四楼和五楼的楼梯中间转弯处,停下步子。又打了个电话出去。
“嗯,是我。对,我要你去帮我查一个号码。另外限你在十分钟内赶到皇朝国际酒店,要穿便装,不许把这事告诉任何人!”他像是对属下下达军令的将军,语气里的不容置疑和威严扑面而来。
他打完这个电话,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着我,很是不高兴地对我挥挥手,“行啦,姓苏的小子你先回会场去吧,我这里麻烦事多着呢,没空陪你玩了。”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难道我还给你添乱了?把我叫来厕所的是你,让我接电话的也是你,你现在说赶我走就赶我走啊?!嘿,小爷偏不走了还!
于是我站那没反应。
他等我一眼,然后也是苦笑。摇了摇头,扶着地,找了个楼梯台阶就一屁股坐下。也不管现在穿着的西服价值几何。他的皱纹顿时如蛛丝般晕散开来,夹杂着根根白发,扶着额头叹息,像是瞬间老却了十岁。
看得我心里一时也有些过不去了。自己宝贝一样的女儿被人绑了,就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心情怎么能好。
我喟叹,默默走了过去,和他并排坐了下来。他没挪位置,也没想睬我。
“给。”我递出一包拆封过的中南海到他面前。
他看看烟,又看了我一眼,接了过来,掏出一根叼在嘴上。没火,我又给他点上火。
他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雾,可是神情却没有怎么舒缓。
“你小子,抽烟和我的一样啊,挺有品味嘛。一看你就是富二代,这种超一流一百多一包,平常的年轻人抽不起的。”许大叔又抽了两口,突然开口跟我说话了。
我挠挠脑袋,茫然道:“许叔叔,这不是我的烟啊?”
“哦?那是谁的?”
“刚从你换下来的衣服里搜出来的。哦,对了……”我又把手里的金属打火机递给他,“火机也是你的。”
他接了打火机,苦笑连连,无奈笑骂:“你这小子啊!”
我嘿嘿笑着。
许大叔抽出一根烟来递到我面前,“小子,陪我抽一根。”
“行!”我麻利接过烟,像他一样叼在嘴上,他又帮我点火。
我深吸了一口,猛然袭来的焦油和烟味直直冲入鼻腔和咽喉,“咳咳咳!”——直呛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不会抽烟?”
“不会。”
“那你干嘛不说?”
“这不是看你不开心嘛,舍命陪君子的事我没胆子做,陪您老抽支烟还是行的吧。嘿嘿。”
听罢,他愣了一愣,继而大笑着拍拍我的肩头,欣慰道:“可惜了,怎么这么好个小伙子非是那个混蛋的儿子!唉,是我儿子多好啊……”说起儿子,可能是想到自己的女儿,他又一瞬间情绪低落下来。
“您果然认识我爸妈啊。”我擦着眼泪解释说,“上大学之前,我妈跟我嘱咐了好几遍:喝酒是应酬,没办法可以喝一些,但不要过量;烟千万不要抽,伤己伤人!”
“哼。”他从鼻子里挤出一个不屑的笑音,自顾自抽了一口烟,说:“确实是她那个人会说的话。”
我正色道:“许叔叔,虽然可能有些突兀,但不管是怎么样,光是因为您和我爸妈的关系,我都应该叫您一声‘叔叔’。我想说,咱俩在这里干坐着等人来帮忙也不是个事吧。”
我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说道:“您看我陪您去青明山怎么样?”
许大叔显然被我弄得有些惊讶,很是讶异地问我:“我们才认识几个小时,青明山那里分明是龙潭虎穴,你干嘛非要陪我去?那里搞不好是个要命的地方。”
“嘿嘿。”我挠挠头,说:“我虽然没有女儿,但有个比我小几岁的妹妹。我想,如果我妹妹可能被……那什么,我肯定也会很难过很痛苦的。我会很希望在这个时候能有人帮我一把。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心里会踏实吧。”
我很认真看着他,说:“所以,我想为你尽尽力。”
听完我一番肺腑之言,许大叔呆了半天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的脸,像是在审视什么,想看穿什么。
但我刚才的一番话说的确实是心里话。我这人没什么本事,但自以为在换位思考这方面做得还算可以。设身处地想一想,不管许大叔是个亿万富翁还是高官显达,这个时候权财什么都不管用了。
他需要有人来帮他。我想帮他。虽然我一条学生狗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看了一会,他问我:“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我在想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绑匪。”他把烟头仍在脚下,狠狠踩灭。
啊咧?!
我一瞬间被吓得一身冷汗。
首先,我和许大叔明显有套近乎的嫌疑;其次,那个警告电话是我接的;然后,我还不明不白要为了一个认识不多久的人去干可能会送命的活。
日了狗了,怎么想我都超级可疑啊有没有?!
但看向许大叔,他的神情却很是淡然,有的只有焦虑不安,没有一丝对我的狐疑。
“看给你吓的,跟你老爹一样,怂!”他斜瞥我一眼,嘲讽道,“本来刚才我还有点这个想法的,不过想想你是他俩的儿子,那就绝不可能了。”
虚惊一场啊。
喂喂,你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来就算了吧,还老埋汰我老爸干嘛?!
“不对吧,许大叔,我只告诉你我的名字而已,这个大都市里叫苏城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确定你就认识我爸妈?我可不记得咱俩逢年过节有吃饭打牌啊。”这会倒是还我来质问他了。
“你小子,人精!”他笑骂,于是解释:“看你长的,和你老爹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认不出来才有鬼呢!”顿了顿,他又说,“再说了,我们其实见过的,不过那个时候你还太小……不说废话了,叙旧改天有空再说!”
他突然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又叼起一支烟,回头对我潇洒一笑:“你小子说的对,咱爷俩不能坐在这里跟个等死的废物似的,就是下枪子儿也得硬着头皮上。不过,我先要去找麻烦的,可不是绑我女儿的混蛋……”
他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略过一丝阴霾——
“赵川,你个老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