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母亲回来了吗?”
雪笛暗暗寻思着,伸出手,轻轻捧起那碗热腾的馄饨。
汤碗里还浮着绿油油的葱花,不过这一次的葱花却比平常的多上些许。
难道这不是母亲做的?
雪笛心中暗暗一震,顺着汤碗继续往下望去,汤里的鸡蛋丝也切得粗了一些,颜色也比以前更加浓郁,似乎还有些地方微微有些烧焦。
难道这是……
一念至此,雪笛豁然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张少年似笑非笑的脸庞。他原本平直的剑眉此时微微向上弯翘着,嘴角勾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弧度,大大的眼睛中闪着狡黠的光辉。
是他……是他回来了。
这一刻,雪笛莫名的高兴,只因看到了那少年有些稚嫩的脸庞,只因见到了他若隐若现的笑意,只因他为自己带来的这一份惊喜。
“小丫头,很惊讶?”那少年微微抿了抿嘴唇,淡淡的开口,声音中似乎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雪笛莫名的欣喜。
“这是你做的馄饨?”她轻声问道,声音中没有一丝疑问的口气,似乎是肯定了,肯定这碗馄饨一定是出自他的手笔。
“你觉得我一个男孩子会做饭?”对面的人嘴唇微微一勾,眼眸变得越发的幽深,就像两颗让人沦陷的黑洞,闪烁着莫名的光辉。
这是少年第一次在雪笛面前,说出这么长的句子。
“是,一定是。”雪笛笑了笑,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的肯定。
她从被窝里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拿起汤勺,凑到唇间,微微伸出舌尖,抿了一口。
咸!真咸!她心中飘过这样大大的三个字,不由想起了母亲第一次为她做馄饨时的样子。
那一次,自己的嫌弃伤了母亲的心。而这一次,决不能让他再度受伤。
“好吃,真的很香。”雪笛迅速的将那一口汤咽到肚子里,笑嘻嘻地称赞着,“你不会是第一次做这个东西吧,就做得那么好?”
“真的?”少年咧了咧嘴,这次他是真的露出了笑容,没有丝毫加以掩饰。
雪笛没有回答,只是以行动肯定了他的作品。
她像一只优雅的小猫一般,一点一点,将碗里的馄饨消灭了个干净,就连汤也喝得一滴不剩。
虽然——这碗馄饨着实有点咸……
“好吃就好。”少年的嘴角边上竟挂上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就连雪笛看来也有些不可置信,似乎这一笑比女孩子还要温柔,妖娆。
他的表情似乎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好似那一句赞赏,就是他收到的最美丽的礼物。
可是,自从起床时匆匆的一时驻足,整个上午,少年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下午,亦是如此。
夕阳西下,黄昏的晚霞静静的镶嵌在碧蓝的天空中。
雪笛懒洋洋的趴在一棵略粗的桃树枝上,望着远方天空的北极星,仿若他星辰般的眸子。
桃花的芳香从不远处钻进她的鼻子,就如那一碗馄饨散溢出的淡淡余香。
第二天,少年再度回来,笑着为她递上一碗馄饨。
当馄饨的碗沿热腾腾的温度顺着雪笛的手心传入心底,她不由升腾出一股别样的温暖。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于母亲的依恋。但又不完全是这样,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点少女的爱慕,一点点微微的不舍。
就这样,少年每隔三五天总是这样悄然出现在她身边,为她留下那匆匆的一笑,便又如在空气中蒸发了一般。
那一碗馄饨,却每天准时地摆在了她的桌角。
有时,雪笛想要装睡,偷偷瞧瞧他进来时的身影,却总是盼不到那张熟悉的脸庞。
当她迷迷糊糊从梦中惊醒,那一碗馄饨便犹如空出现一般,静静的摆在桌子的一角,散发着它独有的芳香。
少年的厨艺并不像母亲一样,似乎永远总会咸上一些,但是雪笛一直留恋着,那略微有些咸,有些涩涩的味道,寻觅着一丝属于他的气息。
她渐渐发觉——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当少年不在的时候,她常常靠在桃树斑驳的枝干上,似乎望着远方,在那里寻觅着他的背影,捕捉着属于他的味道。
有时候,她常常想为少年做一些什么,给他准备一份别样的惊喜,但雪笛从小便笨手笨脚,其他的什么事都是由母亲来处理的。
她想让母亲去给他织一件毛衣,生怕他在外面冻着了。
可惜,母亲一直对那个少年有种别样的排斥。
最终,她还是打算自己动手。
为此,她一该睡懒觉的毛病,一大清晨就起来了,使唤着几个丫鬟从外面拿了一些毛线之类的,顾自把玩着那些长长的针。
那三个又细又长的钢针,怎么能编织出这般美丽的衣裳?
她一次又一次弃而不舍地尝试着编织,长长的秀发披散在桃花之上,染上了一丝丝桃花甜蜜的气味。
不知不觉间,流过了多少岁月,她细细的发丝上已经不知沾染了多少片嫩嫩的桃花瓣。
雪笛却从未留意过,只是一心一意的,想为他织一件衣裳,将那一碗碗馄饨带来的温暖回赠给他。
当傍晚的余晖再度降临在她洁白的纱裙上,雪笛终于露出了一个丝笑容,天真的像一个还未满十岁的孩子。
她的芊芊细手中,紧紧攥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布料,上面还布满了奇形怪状的花边。这是她为他织的第一块布,也是她的第一份成果。
她常常想着,当这一块块小小的布拼成一件合格的衣服时,不知那个少年会不会跟她一样高兴?
春去秋来,但满院的桃花在灵力的加持下,依旧傲然盛放,为她桃花树下瘦小的身影添上了几分凄然的美丽。
当她将最后一针刺入的最后一块布料,轻轻地打上一个小结,雪笛知道,这件衣服终于成了。
她托腮静静想着,什么时候一定要为少年亲自穿上,看看这件衣服合不合身,看看他是否满意。
这一天比雪笛想象中来得早得多,但当她真正将这件衣服披在他身上时,眼底不仅仅有笑,还有晶莹的泪珠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