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可能会一辈子想不通,但我会慢慢接受这个现实,很多事,不需要你想通,只需要你去接受。
我现在生活在这个末世,我这样的外来人对这个世界有什么资格评断?
我没有离开画室,我用笔刷在画板上疯狂地胡乱地刷着,将黑暗刷上这块画板,就像是这个黑暗的世界。
人性是什么?
生命是什么?
难道这一切对这个末世来说,变得毫无意义?
“小冰……吃晚饭了……”门外传来莱修斯轻轻的话音。
我没有理莱修斯,继续画我的画,跟着谷尘遗迹的画家们画了那么久,也加强了我的画功。
但是,今天我只是把世界刷黑,这不需要半点画功,只需要足够的黑色。
我胡乱地刷着黑色,让这个黑色的世界看上去也是那么地扭曲。
“小冰……吃饭……”
“你去做你的实验!我会想通的!”我沉沉地说,心里明白,只是不想看见莱修斯,只是一时无法接受整天在造人,在杀人的莱修斯,他是不是因此感觉到了神的无上权利?
神创造了生命。
他们也创造了生命。
但是,神在创造生命的同时,加入了他们没有加入的东西,就是爱。
所以,只有男女相爱,他们结合时,才会创造出生命。
而现在的生命,只是在莱修斯的试管里,和基液里产生。
我仿佛正在看到银月城华丽表面下的真相,就像我画的那片黑暗扭曲的世界一样,冷酷无情。
接下去的日子里,莱修斯并没有再去做实验,而是在我的房门外,也是茶饭不思。
而当我再看到银月城的那些女孩儿,伤愈再次上战场的男孩儿时,我感觉心里有什么消失了。
我更多的时候,是看着他们发愣。
他们是生出来的吗?
还是他们也是这样培育出来的?
他们只是一颗雄细胞,和一颗雌细胞在基液中,通过机械臂穿刺,送入,结合,加速出来的产物。
他们还是人吗?
我站在草坪上送那些少年离去,他们死后,银月城会把他们再克隆出来吗?
只要一个月时间,他们又活生生站在了我的面前。
慢慢地,我接受了这个现实,与其说是接受,不如说是去忽略,去忘记。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莱修斯立刻走到我面前,担忧而焦急地看着我,可是,却也和以前一样,慌慌张张,不敢和我说话,甚至不敢看我。
“我没事了……”我无精打采地说,“我想睡了。”我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感觉这几天好累,比出去打仗更累。原来去接受一件自己认为是错的事,是那么地痛苦,那么地心累。
我很难过,难过地想哭。
可是,另一个我告诉自己,有什么可难过的?那些人全是一堆细胞团,和机器人没什么区别。
我感觉我自己快分裂了。我感受到了道德底线的挣扎。
莱修斯也躺在了卧榻上,他看上去也憔悴许多。
“小冰,我没想到我做的事会让你这么失望,我不会再做了……”他不看我地说,“我知道错了……”
“你有什么错?”我更像是在问自己,“这是末世,适者生存,如果那些活在末世被猛兽吃,被日行怪吃,被蚀鬼族吃的人有选择,他们一定觉得你是对的,还不如不要让他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小冰,不要这样!”莱修斯急了,扑到我的床边,握住我的手,“求你……不要这样……”莱修斯变得哽咽,“你不能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人……不可以……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上银月城……我不该去做那些实验……是我经不住诱惑,是我……”
“莱修斯……。”我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我努力不去想,因为不想,我便不会挣扎,我也不会痛苦,这样也会让莱修斯继续痛苦下去,“睡吧,我没事了。”
我转身从他手中抽走了手,身后变得安静,他没有离开,也没爬上床。这段日子,他一直睡在那个卧榻上,那张我原来睡的床。
渐渐的,我听到了熟悉的,莱修斯自言自语和书写的声音,他说得很清,很模糊,我在他那“唰唰”的书写声和低低的轻喃中缓缓睡去。
当我发现我接受了这种实验和这个现象后,我的心好受了很多,之前的痛苦是来自于两个世界道德观的碰撞。
而现在,我知道,我被同化了,为了不承受被道德审判的痛苦,而接受了部分同化。
我站在星川的房间里,这里每天可以看到战况。今天哈瑞要去攻打蚀鬼族一座新的城池了,哈瑞推进的速度也很快。
不知不觉已经打了两个多月的仗了,我真想哈瑞。
训练室里,传来轻微的声响,我看过去,却是看到了月光一般的丝质长袍,这样的衣服……是沧宇。
他上前一步,彻底进入了我的视野,他微微蹙眉看我涂黑的那幅画,脸上少有地,失去了笑容:“洛冰,你不像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他忽然说,拿起了我的那幅画。
我的心跳微微一紧,静静地看他:“我自然是活在这个时代的人。”
“不……你不像……”他看着画摇了摇头,微微拧眉,“从心理角度上看,你这幅画显示了你这段时间的痛苦和挣扎,你很讲究人道主义,你有自己的道德底线,这一切……在这个时代……”他转过了脸,直直看向我,“已经消失了。”
我微微一怔,如同被他的视线射穿一般变得心虚,变得心慌。他的目光如同老鹰一般让你无法躲藏。
“你的品德体现你应该是六十年前或是更早的时代的人,可是,这不可能。”沧宇算是否定了这个推测,我偷偷松口气,“所以,我推测在你失忆前,你可能是和保留这些品质的人生活在一起。”
“或许吧,我失忆了。”现在失忆是我最好的借口。
“呵……”沧宇轻幽的笑声透着一丝看过沧海桑田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