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山鸡你准备怎么处理?”
穷人家的孩子,什么时候处理过这么一大笔‘财产’?听宝丫这意思是不打算交给家里了。
只是他又能拿这些山鸡怎么办呢?
“哥,咱不能让爹知道这山鸡的事儿。”
见他犹豫,八宝儿干脆先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海哥儿猛地抬起头来,像是不曾想到一向乖巧的宝丫会说出这等话来一般。
“你刚才也听见了,爹还存了将我卖掉的心思。难不成哥你也想让爹卖了我?”
周八宝儿知道要一个孩子背离一直以来的信仰做他没做过的事儿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只是她就是觉得这家里的人怕是没一个靠得住的。
这山鸡便是到了他们手里,怕也是守不住的。
“哥,你信我。咱们拿这山鸡卖了铜板就去还上郎中的钱,我断不会让你去做学徒的。”
在听到‘学徒’二字的时候,海哥儿的身子猛地一震。
显然是真儿真儿得知道,这学徒的日子并不好过。
‘知道怕就好’,八宝儿暗想。
两人在灶房谈了良久。
“娘,我们回来了!”
海哥儿只身一人回了北屋儿,独个儿面对床上的俩人。
照八宝儿的话说,她还没有准备好。
海哥儿表示理解,毕竟有了刚刚的‘经历’,谁的心情能如此平静?
“诶,回来了。去哪儿了?”
见到海哥儿,周氏心里总算是安慰些,如今日子没了盼头,心里只觉得得对孩子亏欠,倒是不怎么管着了。
“到勇哥儿家去了。勇哥儿进了山,打了两只野鸡,张婶儿让带了一只给娘补身子。”
海哥儿将跟八宝儿商量好的方案一说,那话溜得连个嗑儿都不打,原来这心里对于‘家长的权威‘也是有所抵触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
周氏一时间手足无措,要知道就算是两个鸡蛋也是大礼,更何况是一只山鸡。
“快,快给人家还回去。”到底周氏还是觉得自家的情况实在不宜收下这只山鸡。
不过周山的眼睛却是一亮,“他娘,咱家一粒米糠都没有了。”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是要将那山鸡留下了。
“宝丫呐?”
见周山开了口,家里的状况也着实不允许,周氏便不执着于将山鸡送回去。
然而她多少年的道德底线一朝被打破,心里还是很不自在。猛然发现回来的只有海哥儿一个,便顺口问了起来。
“在灶房里炖鸡呢。”
说起八宝儿,海哥儿心情好了些,气氛也不像刚刚那般僵硬。
“胡闹!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里会炖什么鸡?还不把你奶奶叫来!”
周氏还未发话,周山已然发了火儿。
海哥儿听得一愣,还好,爹的腿瘸了,轻易动不得。
还好,听了宝丫的话。
“当家的,咱们家里一粒糠米都没有了,他奶奶要是来了,咱们还能喝上口汤吗?”
泫然欲泣的话让人听了格外心酸。
“爹,这山鸡是张婶儿拿来给娘养胎的。郎中的话爹听见了吗?爹这是觉得娘和弟弟死不了了,心里不舒服是吧!”
刚刚接受了八宝儿的思想教育,又瞧着这爹着实不争气,再加上今儿个抓了几只野鸡,给海哥儿加了些底气,当下便冲着周山呛了过去。
“你!”
你了一下,周山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若是爹不想吃就算了,一只鸡,想来也不够吃的,现在咱们家可是有五张嘴,这几天更是连一顿饱饭都没有吃上。”
想到刚刚爹还惦记着将宝丫卖掉,他的话就更不客气了。
周山一听这话更是说不出话了,他肚里还饿着呢。
眼见周山老实了,海哥儿便越发信起宝丫的话来,左右已经跟爹娘报告过了,眼中神思莫名。
“我去灶房看宝丫。”
房中一片死寂,周氏已经默然闭上了眼睛养神,刚刚那几句话着实消耗了她不少力气。
周山便是有心说些什么,见周氏这样子,便也不说话了。
再说海哥儿忙不迭到了灶房。
“宝丫,真叫你说着了,咱们什么时候到集上去?”
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再见到八宝儿,海哥儿的心情很是雀跃。
“冬日里,晚会儿也无妨,这会儿天儿刚暖和些,便是晚会儿也有人。怎么着也得先把鸡炖好。”
显然这个问题八宝儿心里早有答案。
“诶,好!我来帮你烧火。”
见八宝儿答得顺溜儿,海哥儿心里便觉得更踏实了些。
“这事儿还是我来,哥,你这会儿去找找大勇哥。”
火舌似是想要冒出来舔八宝儿的脸,那半个殷红的脸上便在这火光之下更显得狰狞。
海哥儿看着不由心里惋惜,妹妹聪明又懂事,偏生糟了这样的罪,嫁人也难得很。
“诶。”
虚虚应了一句,八宝儿便回头看了一眼,“看看能不能跟大勇哥说说,咱们借用一下他们家的牛车,等春天,咱们多给他们家的牛割点儿草!”
这话儿倒是把海哥儿逗笑了,“偏你个小丫头想得多,他才不会计较这些!”
“那敢情好,那哥赶紧去跟你的好哥们儿知会一声,一会儿我就赏脸去他们家借牛车去了。”
八宝儿听着那意思,海哥儿跟张勇的关系着实铁的很,便索性开起了玩笑。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调皮了,你要有这心思,给勇子留两块儿肉。”
见八宝儿说得热闹,海哥儿的心情也被带得飞起来了。
“好嘞!”
八宝儿笑嘻嘻得应了。
这山鸡是不小,可惜没有配菜,少就少了些。
一家人几天都没吃过饱饭了,一下吃得太多反而要坏事。
比起之前来,现在有只野山鸡吃已经是好了太多。
晌午吃一顿,晚上再吃一顿,等她从集上回来,就有米了。
这般想着,心里也生出一丝希望了,只要饿不死,钱总能挣回来。
一下一下拉着风箱,火光照着八宝儿脸上的泪,很快又干了。
“哟,还真炖上鸡了,海哥儿跟我说得时候儿我还不信!”
八宝儿回头儿一看,海哥儿两人就在她身后。
另一人不用说便是张勇了。
原主儿以前也没跟张勇怎么接触过,如今瞧着竟是比海哥儿还要高上一些,样貌比海哥儿还要英俊几分。
只是这灶房拥挤,一个锅台便占了不少地方,一个陈旧的柜子已然是家里价值不菲的家具之一。
原本这些还不算什么,不过那高高的柴禾垛霸道占了这灶房的大半空间,倏然多了两个人出来,更显得拥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