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内,景逸轩在桌前看着公文。
这些千篇一律的公文不看也罢。无非都是说朝中众多妃子之位悬空,三位妃子尚未有皇嗣,希望举行选秀广纳妃子。
“皇上,臣今早去时燕贵妃还在昏迷之中,烧已经退了,但不知为何,却迟迟不醒。”楚明一五一十地交代着。
“公孙御医怎么说?”
“公孙御医也不知道,但是……”
“怎么?”
“公孙御医昨晚照顾燕妃娘娘一宿没睡。”
景逸轩忽地放下了手中的公文,若有所思。一宿没睡吗?
楚明想了想,又说道:“对了,臣今日从蓬莱殿出来的时候碰到了陈妃娘娘。”
景逸轩对上楚明的视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臣说了您昨晚去苏惠妃那的事情,也解释了自己去的原因。”
景逸轩点点头,没有说话,她一心拉拢苏盈盈,如今二人又联手上演了这场落水事件,无非是为了打压蓬莱殿那位正主的地位。
二人正说着,门外传来大监通报的声音:“皇上,陈妃娘娘求见。”
景逸轩对楚明点点头,楚明才走了出去,对陈贵妃说道:“娘娘,皇上有请。”
见陈妃走进去,楚明才退了下去。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陈贵妃恭敬地行了个礼,她进来时,他正坐在案前,看着公文。
“起来吧。”景逸轩淡淡道。
“谢皇上。”
不知为何,陈贵妃感觉皇上今日对自己的态度怪怪的。平日只要见到她,他那冷酷的面容就会浮出隐隐笑容的,而今日,他似乎并不开心。
女人嘛,难免心思敏感一点,尤其对自己喜欢的人。
待陈贵妃起身之后,景逸轩也没有看她,只是在案前看着那些公文。虽然已经看过了,但是他就是不想去看她。
“爱妃,身体可好些?”他问道。
“谢皇上关心,臣妾的身体好多了,只是仍有些头晕,不碍事的。”她用手帕轻轻抚了抚额头,脸上浮出一丝娇弱。
“过来看看这些。”景逸轩推了推公文。
陈贵妃一愣,笑语盈盈:“皇上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
“看看无妨。”
陈贵妃不知皇上何意,是在试探?还是在暗示什么?
犹豫良久,终究还是上前,翻看了那些公文。
千篇一律,都是让皇上广纳妃嫔,早日为景国开枝散叶。
“爱妃意下何如?”景逸轩的声音仍旧十分平淡。在这个时候纳妃是最适合不过了,一方面,可以牵制陈家的势力,一方面,后宫女人多了,竞争对象也就多了,心思也就不能只针对某些人了……
为什么,陈贵妃明明也早就想到了这个事情,可是等他说出来的时候,心中却偏偏难以平静呢?蓬莱殿那位贵妃才降为婕妤,这后宫中才唯她最高,如今又要来一批,她可真的应付得过来吗?
“皇上,臣妾其实也早就有此打算,选秀之事不如就交给臣妾负责吧?”既然都要选秀,还是自己来负责,好歹,能由她来控制谁能进宫。
“也好,那便赶在乞巧节选完吧。”
离乞巧节大概还有半月,陈贵妃估摸着差不多,便应了下来。皇上要赶在乞巧宴前选新秀进宫,看来今年的乞巧宴会很热闹了。
“皇上,臣妾今日早上去看燕妹妹了。”
景逸轩并没有很大的反应,只点点头应了声,“不过一个罪人,看她作甚?”
“臣妾也是担心,燕妹妹身体本就不好,如今又受了这罪,怎么受得起?说来这事也怪爹爹,不该如此咄咄逼人。”
景逸轩抬头,望着陈贵妃,笑道:“爱妃,你就是心好,可别忘了,她可是推你下水的人。”
陈贵妃心中微微一触,但仍旧笑着,道:“燕妹妹也是无心的,皇上您有空还是去看看妹妹吧,她一直在昏迷,不愿醒来。”
景逸轩忽地放下了公文,指尖挑起陈贵妃的下巴,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朕去看她,你不吃醋?”
陈贵妃还未见过皇上如此挑逗般的模样,脸色一片红晕,声音带甜:“若是皇上去了能让燕妹妹醒来,臣妾自然希望皇上去的。”
景逸轩心中一笑,这样就把你收买了吗?忽地,正面搂住眼前这个娇羞之态的女子,背住她的视线,脸上,才渐渐浮起不同寻常的笑容来。
陈贵妃埋在他的怀抱中,带着茶香的味道,闻着十分舒服。刚刚好的温度,至少此刻,是属于她的,“若是能一直这样被你抱着该有多好……”
“皇上,宰相大人求见。”门外传来楚明的声音。
陈贵妃暗恼,才热乎一会,就又被打断,无奈的是这个人还偏偏就是自己的爹爹。
“皇上,那臣妾先告退了。”
景逸轩点点头。道:“宣进来吧。”
陈贵妃出去时,正好迎面看到进来的爹爹,宰相看到自己女儿脸色如春风,微微明了,便暗暗一笑。
“女儿见过爹爹。”
陈宰相对陈妃点点头,陈贵妃这才退下。
紫宸殿,只剩景逸轩和陈宰相二人。
“宰相大人,何事求见?”
“皇上,近日边关传来消息,西面凉国北面明国有所躁动,似乎有挑起战事的先兆。”
“凉王明王早就有联盟之心,野心都大,定不甘愿屈居于我景国。”
“凉国明国本是小国,实力小,但若两国夹击,战事对我们没有优势。”
“宰相大人的意思是和平解决?”
“正是。”陈宰相眯了眯眼睛,一生征战数年,他自然觉得自己没有优势的战事应当避之。
“朕倒不这么认为。”景逸轩轻松地说着,似乎早就猜到他会这么说。
陈宰相脸色凝重起来,暗自不悦道:“皇上有何高见,臣愿闻其详。”
景逸轩顿了顿,“一味忍让只会让其得寸进尺,恩威并施才能收买人心。”
宰相大人眉头一紧,似乎还真是这么个道理,自己确实没有考虑周到,没想到他为官这么多年,倒被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反驳了,这让他一时羞赧难以接受。
顿了很久,才合手点头承认:“皇上说的是,可不知皇上下一步如何打算?”
“先看边关情况,加紧武力防范,这事就交给兵部处理吧。”景逸轩忽而想到什么似的,又道:“对了,兵部侍郎令郎对吧?”
陈宰相脸色一阴,沉重地点点头,沧桑地应道:“是的。”
“还在禁足日吧?那便交给刘侍郎吧。”景逸轩漫不经心地说道。
陈老宰相心中一暗,脸色更加沉重,想了想,却没反驳,只无力地说道:“臣谨遵皇上嘱托。”
景逸轩淡淡笑着,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他的笑意。似乎,他的表情总是,那么薄凉,也似乎,再难看见他由衷的笑容。
气氛一时陷入了无声,老宰相才觉得,要离开了。
“微臣告退。”
“嗯”
终于出了紫宸殿,老宰相舒了口气,里面还是怪压抑的。今日似乎不该来这,处处碰壁。不过说回来,既然来了皇宫,还是去女儿那看看。他想着,步子便加快了起来,朝长生殿走去。
宰相走后,景逸轩也从紫宸殿出了来,看了看楚明,简洁地说道:“去蓬莱殿。”
楚明怔了怔,随即释怀地一笑,皇上这是终于想通了吗?不知那个燕国公主到底有没有好些。
一路步伐很快,没一会,便到了蓬莱殿。
“皇上驾到——”
皇上这次似乎是素清离入宫以来第一次来蓬莱殿,所有的下人们皆是很稀奇,虽然都被素清离的昏迷忙的手忙脚乱,但还是非常有活力地对皇上行着礼。
真真更是像做梦一般,是他来了吗?跪着身体,不敢抬头看他。他路过之时,也并没有注意到她,只是过了很久才很冷漠地说了声:“都平身吧。”
看了一眼脸色并不太好的公孙御医,想必也折腾一天一夜了,问道:“公孙御医,燕婕妤怎么样?”
“烧退了,也有生命特征,就是不醒,似乎是她没有这个意愿。”
景逸轩点点头,道:“辛苦公孙御医了,先回去休息吧。”,便转身拂袖进了屋。
公孙子瑜才意识到,自己整整一夜未合眼了,是该休息了。
众人都在门外站着,皇上并未发话,大家也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乖乖地原地待命。
景逸轩来到床前,望着那毫无血色的人儿,那双平日很有神的双眸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映下一片阴影,扫出一片苍白的痕迹。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实不那么烫了。指尖与皮肤相碰的那一刻,身体似乎有什么在沸腾着,让他难以平静,手情不自禁地又摸着她的脸颊,冰冷的没有温度,相碰的那一刻他似乎也变得冷了。
拿起她的手,两只手紧紧握住,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似乎这样,才能给她温暖的温度。可是似乎又觉得这样并不够,蓦地,低下了头,从口中缓缓吐出暖气,氤氲在她冰凉的双手上。
双唇贴在她的手上,紧紧一抿,轻道:“对不起……”末了还细碎地喃呢喃着两个字,却让人听不清了。
“为什么不愿意醒来?是在恨我吗?”
他凝望着她的脸庞,知道她无法回答,所以才问。
可是,要惩罚她多少次,她才能学会保护自己?
只是,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手心竟渐渐热了起来,轻轻一动。
景逸轩有些激动,问道:“你听得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