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鸾殿里繁花似锦,花香四溢,外面的侍从婢女换了一批又一批,她都快记不住她们的样子了。苏墨景又是什么时候给她换的人,她都没注意。
她想,大概是在她那天要跳城墙之后的事吧。
夜幕降临,落花飘香,有些苍凉!她究竟是多久没有从外面看过夜里的娇鸾殿了?
只是娇鸾殿里已是灯火通明,甚是教人惊心动魄。
是他,他在里面!
他知道她又不准时归来,因此来兴师问罪了。
慕云铮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走进去,面对他应付他,总能让她身心疲惫。
她正要推门而进,门却打开了。出来的是他,狂妄的眸子下又是责备的前兆。只是,苏墨景从来不会责备她,他是绝对不会怪她的,他发怒,永远只会对着娇鸾殿的婢女们发怒。
慕云铮头都不抬一下,以她的身高,也只能看到他的胸膛,衣领上明黄色的金丝带闪耀着刺眼的光芒。她咽了一口气,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去哪儿了?”苏墨景冰冷地问,显然有些生气。
慕云铮深呼吸,沉默不答。
倘若不是有事求他,她从来都不屑跟他说话。
“为什么这么迟才回来?你不知道这样对你自己很不利吗?”苏墨景言语里是责备,可是语气却强制压迫的温柔,他不能对她发脾气,他也不敢。
慕云铮又是沉默一阵,静静地走向殿内最靠近的一个花瓶前,这个花瓶是今早婢女插好桃花搬进来的,她毫不犹豫地抓起花瓶往地下一摔,花瓶片刻间粉碎。
苏墨景淡然转身,也是一阵沉默。
慕云铮觉得还不解气,她努力拽破帷幔,把殿内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摔个精光。
殿外是婢女们被杖打的求饶声,里面是噼里啪啦的摔瓶子声。
慕云铮替她们不值,跟了这么一个无能的主子,她也恨自己,总是让她们受罪,可是她却毫无办法,苏墨景软硬不吃,她曾经求过她,可是没用,她曾经威迫过他,还是没用。
她只能恨自己,恨自己自私,冷血无情,顾着自己一己之私,不管她们死活!
娇鸾殿里一片狼藉,折断的指甲溢出血丝,那些碎片扎破了手指,刺进肉里,明明是很疼,她却不肯罢手。
身后站着的苏墨景依旧是一派镇定,眼睛里的凌厉狂傲却仿佛要滴出血来,可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发疯,不劝也不阻止。
每次见面不是吵就是闹,苏墨景已经见怪不怪了。对她,他总是毫无办法,她要闹,他若阻止,那么她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这种事情,他深有体会。
慕云铮刚进宫那会儿,他便是用软硬兼施的,她哭闹,他反驳;她打他,他制止,争得双方最后头破血流的时候,他赢了,却看着满身是伤的慕云铮心中痛苦万分,看到她淌泪那一瞬间,他的心犹如万箭穿心。
即便他赢了,可这一切毫无意义。
渐渐的,苏墨景不再与她争辩,不再制止她的行动,本该强势的他却慢慢被磨平棱角,他慢慢开始习惯这样浑身都是刺的慕云铮,让她把自己扎得浑身是伤,至少这样,他心里会好受一些。
待慕云铮摔累了,便会自己停下来,静静坐在地板上发呆。苏墨景才敢缓缓上前去,半跪在她面前,摊开她的手心,见到全是血液、碎片,他心疼地叹息着,唤来宫女:“来人,去取药酒来。”
宫女们纷纷递上药酒,苏墨景拿起夹子,把碎片一块一块地从里面夹出来,之后清洗,上药酒,包扎,全程都是小心翼翼外加一丝不苟的。偶尔慕云铮会皱一下眉头,或者轻轻哼一声,他便心疼地看她一眼,接着更加小心上药。
他不明白,她明明感觉那么疼,可每次都要这么伤害自己。
“还疼吗?”苏墨景把纱布轻轻绑紧,他忘了她一眼。
慕云铮推开他,又是不言不语,起身往里走。
苏墨景也站起来,一身高贵王者之气瞬间倾泻而出,恍如幽幽山泉的喷发那样壮观,冷峻的脸庞没了昔日的张狂,倒是多了一份精明。
“青柠跟你说了什么?”
他是知道她去永巷见了青柠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他问出来,恐怕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了。必然他认为青柠让她受了刺激,他想惩罚青柠。这个可恨的男人总是这样,把人家的命当贱草一样踩在脚下。人的死活,全凭他一句话,慕云铮该是有多么痛恨这种暴君。
慕云铮心中怒意翻滚,忍不住大发雷霆,“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她甚至连碰我都不愿意,你开心了?你满意了?”
苏墨景眼里一道精光发出。
慕云铮快步走开,趴在床上蒙头盖被,紧紧包裹的身体,忍不住抽泣得颤抖起来。
苏墨景是半夜才离开的,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床边不言不语,看着她抽泣,偶尔轻轻拍拍她的后背,难得的是慕云铮没有制止他的动作。
只有在她摔碎了东西之后累了痛了,再没有力气挣扎了,才不会那么排斥他。
也只有这样,苏墨景才敢靠近浑身是刺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