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喜
顾镜辞收到霍寻的信是三日后,慕寒借着给顾镜辞送桂花糕的名义将信塞给了她。
不知何时,顾镜辞所居住的宫殿无缘无故多出来一些宫人。那些宫人看似在剪草除花,却是时时刻刻盯着顾镜辞的一举一动。顾镜辞知道,最坏的事情来了。
“这是……”顾镜辞秀眉微皱,看向盛着桂花糕的盒底。
慕寒低声道:“外面的那些宫人夫人想必也看见了吧?这些都是祁王的眼线,祁王已经对主上开始警戒了。夫人到时候势必会成为祁王要挟主上的筹码。奴婢会竭尽全力救夫人出去的。这是主上给夫人的信,夫人先过目再说吧。”
顾镜辞把信收好,扬声道:“谢谢慕寒姑娘了,一定要代为感谢清婉了。”
慕寒沉声道:“夫人喜欢便好,也不负小姐的一片心意了。”她徐徐走到门前,望了顾镜辞一眼:“夫人保重。”
“保重。”顾镜辞点点头。
霍寻只是简单陈述情况,并未有什么儿女情长的话语,字字写的刚劲有力,顾镜辞已经可以想象的出来他坐于灯下伏案写信时候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他紧皱的眉头,还未处理完的军务……
她把信放在胸口,好像能穿过信感受霍寻的温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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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镜辞微微一顿,孩子来得有些突然,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这几日总有些呕吐发酸的症状,一开始觉得是肠胃出了毛病,可越来越强烈的感受让她不得不往最坏的方向想。
御医笑盈盈地点点头:“夫人的确是有喜了,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只是……”他咳了一声,苦口婆心地劝道:“夫人啊,您总是这样茶饭不思也不是办法。孩子现在正在长大,还是不要过多地劳累,多多休息的好。”
她又是惊喜又是惊惶,有了孩子无疑是天大的喜事。只是如今她受秦烨牵制,难免孩子不会成为秦烨要挟霍寻的把柄。顾镜辞微微蹙眉,末了低低对御医道:“您看看能不能……”她凝眉思索一会,道:“能不能帮我先瞒下来?”
御医闻言有些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地看向顾镜辞:“夫人这是为何?”
顾镜辞从袖中掏出一块上好的玉珏,笑吟吟地塞给御医:“这是霍郎临行前给的玉珏,便赠予大人了。大人只管给个话,能还是不能?”
这话明为贿赂,实则是在拿霍寻来威胁。霍寻如今打了大胜仗,逆转局势,祁王也许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御医?御医浑身打了个寒颤,唯唯诺诺地推辞:“夫人的话臣记下了,这玉珏乃是霍将军的东西,老臣实在是受不起啊……”
“那就请大人再为我开一服能治疗孕吐的药吧。”顾镜辞微笑道:“麻烦您了。”
御医擦了把汗,提笔写了个方子:“夫人,这方子有双重效果,既可以治疗厌食症,也可以治疗孕吐。不会叫人发现的……”
顾镜辞笑道:“麻烦你了,等霍郎回来啦,我自有重谢。”
“不敢当不敢当……”御医收拾了药箱连忙退出去。
顾镜辞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拢,转而是满面的忧愁。她不觉抚上小腹,闭着眼睛感受着那生命的迹象。孩子,霍郎,我有了我们的孩子。可是如今,我却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他。
是否,她与这个孩子又是有缘无分?
那种轻微的刺痛感久违地布满心头,蔓延着,拉扯出来一段不愿意回首的陈年往事。
夜深,顾镜辞却难以入眠,索性披上衣服坐了起来。
窗外的风声渐渐大了,断断续续的雨声淅淅沥沥,这宫殿年久失修,有些阴湿潮冷。她用被子裹住身子,微微发抖着。正在这时,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她立刻警觉了起来,一手护着肚子,另一只手朝枕头底下摸去。
“笃笃笃……”
轻微的敲门声带着试探的意味,顾镜辞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着匕首的手心腻出了一身冷汗。那声音随着雨声时断时续,忽然,一道惊雷劈下来,窗户“吱呀”一声被推开来。惊雷滚滚,照亮了那黑衣人的眼睛。
“谁?!”顾镜辞大喝一声,举起匕首用力扑过去。
黑衣人忙制住她的手臂,一把拉下面巾:“是我。”
顾镜辞微微一怔,发觉是慕寒,才软着身姿松开了胳膊。
“慕寒?你来做什么?”顾镜辞一时发怔,许久才反应过来,她急忙将慕寒推走:“你快回去!”
慕寒低声道:“属下是奉主上之命救夫人出去的!”
“疯了!”顾镜辞厉声呵斥道:“慕寒,这绝不是霍郎让你做的!打草惊蛇,贸然行事,这就是霍郎一手教出来的高手?愚蠢!”
慕寒咬着嘴唇道:“不是属下愚蠢,只是属下……”
“只是你如何?”顾镜辞怒道:“慕寒,我没有时间听你儿女情长,我只知道,祁王绝不像我们想的那么蠢!他早就盯上你了!今日之事,他想必早已明了,如果你再不走,一会他来了就百口莫辩了!”
“那您呢?你肚子里还有主上的孩子……若是有任何闪失……”
“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人没了可就再救不活了!”顾镜辞平静地摇摇头,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小腹:“能不能生下来,听天由命吧。”
“吱呀……”沉重的一声开门声。
顾镜辞眸光一闪,“不好!”她转身望了望慕寒,又转眼瞧向面前的衣柜。
昏黄的灯光慢慢照亮黑暗,秦烨与霍清婉缓缓而至。霍清婉见顾镜辞呆愣地望着窗外,不觉吓了一跳:“姐姐……你……”
“你们怎么来了?”顾镜辞揉了揉眼睛,起身见礼:“参加祁王。”
秦烨温润一笑,眼睛却四下环顾:“免礼。清婉说起来这宫殿年久失修,怕是又冷又潮,怕夫人冻着了。特意要与本王一起看看夫人。”他话中一滞,“夫人怎么……独自坐在这里……”
顾镜辞低低一叹,道:“方才我听见雨声,想起来白日里把一些书卷晾在外面,怕是忘记收了。就跑到外面看了看,原来是记差了……”
霍清婉诧异地看了看秦烨,秦烨又道:“夫人可曾见过其他人吗?”
顾镜辞眼中满是不解,摇首道:“未曾见过。”
“当真没有吗?”秦烨一扫四周,目光定定落在那雕着繁华的红木柜子上。
顾镜辞正欲说话,忽然一蹙眉头,撑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
霍清婉与秦烨对视一眼,她忙上前查看,秦烨回身吩咐道:“去请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