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降
就这么过了十日,顾镜辞每日精神恍惚,吃不好睡不下,心中好像有一快大石头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霍清婉细心安慰,道:“姐姐不必这么担心,这般若是委屈了自己哥哥也是心疼的……”
“小姐……”慕寒推门进来,脸上带着些许欣喜之色:“好消息,霍将军在前线大破青州城,击破徐进十万军队!”
顾镜辞闻言手指一颤,手里的描金瓷碗哗啦啦跌下去,她抑制不住地欣喜,再三向慕寒确认,“哥哥如何了?”
慕寒徐徐道来:“顾将军与霍将军里应外合,反将徐进夹击。又有诺里及时出兵相援助,徐进被生擒,十万余军队皆败!”
霍清婉一时欣喜不已,顾镜辞喃喃重复着:“他赢了!太好了!他赢了!”她一时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拥住霍清婉轻轻抽泣着。
“好好的日子,姐姐落什么泪啊。”霍清婉细心帮她擦去泪水,“应该高兴才是啊。”
顾镜辞连连点头,破涕而笑:“对,我应该高兴才是。哥哥和霍郎都没事。”
“可去告诉王爷了吗?”霍清婉微微含笑,问道。
慕寒难得露出微笑,顾镜辞恍惚间竟觉得她眉眼柔和了不少:“王爷已经知道了!”
“上天保佑!”霍清婉双手合十,脸色抑制不住地笑意。
霍寻满脸的血渍来不及清洗,事实上他的盔甲和衣服都被血染得通红。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每一刀下去到处都是迸溅的鲜血。天色微亮,战争已经彻底结束了。青州城破,此刻在朝霞的映照下,恍若一片修罗地狱。满地横尸,血流成河,好像已经流到了天边,染红了云彩。
诺里从远处走来,浓眉星目,虎背熊腰,典型的胡人长相。他向霍寻微微抱拳:“霍将军当真是勇猛啊,以一敌十,勇气可嘉啊。”
“若非诺里将军及时相助,霍某怎能成功破城?”霍寻淡淡地回应着,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多想诺里将军相助。霍某定有重谢。”
诺里摆摆手,笑道:“是我们大单于天纵英才,霍将军不必客气。”
霍寻笑了笑,转身对身旁的岳钧道:“去看看徐进吧。”
徐进被生擒,这是他始料不及的。昔日的战友,往日的仇敌,如今的俘虏。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但是确实他们之间需要一个了断了。
“将军,徐进已经三番两次想自尽,都被属下拦住了。”看守着徐进的校尉上前禀道。
霍寻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黑,唯有一扇天窗透进来些许光亮,照在徐进的脸上。他手脚被困了绳子,头发乱糟糟的沾了血迹,脸上更是蒙满了尘土,嘴角还有些被强迫灌进去的米汤。他听见落锁的声音,微微睁眼,看见是霍寻又冷哼一声闭上了眼。
霍寻微微一笑,也不生气:“恐怕在徐将军的心里,被绑着的人该是霍某吧。”
徐进只是闭着眼不说话。
“说起来此战之胜,实属运气。也怪徐将军运气不佳,本以为万无一失,偏偏又失了手。眼下怕也是很难向朝廷交代吧。”
“徐某人生为朝廷的人,死为朝廷的鬼。霍将军要杀要剐随便,只是徐某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此乃忠义之道,至于霍将军……那可就难说了。”
霍寻知道他话里有话,只是摇头苦笑:“是么?我本以为徐将军是聪明人,想不到竟然糊涂至此。”
徐进冷笑连连:“霍将军敢说,自己不想要这天下?霍将军敢说,自己一直忠心耿耿于祁王吗?”
霍寻微微挑眉,“哦?何以见得?”
“哈哈哈,好笑。若是霍将军一直对祁王忠心,也就不会有青阳那一出了。”徐进不觉冷笑出声,恨声道:“那可是霍将军一手导演的好戏啊。”
霍寻脸色丝毫不变,只是淡淡地望着徐进:“纵使这样,又如何?”
徐进闻言扬天长笑,目光似冷箭一般:“你倒是有胆子认。”
“有胆子做,自然也就有胆子认。”霍寻微笑道:“徐将军只是一心想要做个于江山社稷有功,英明万古的好人是么?霍某何尝不想,只是乱世之中,谁又顾及的了谁?左不过是胜者为王罢了。徐将军说的不错,忠义之道,霍某身为楚国臣子,复国大业,何尝不是忠义之道?”
徐进脸色冷寂片刻,绝望道:“与你理论这些又有何用?动手吧,杀了我吧。”他说着,闭上了眼睛。
霍寻缓缓上前一步,冷锋出鞘,剑啸凌厉,寒光四射。徐进缓缓露出一抹微笑,霍寻嗤笑一声,一剑劈下去,斩断了那捆着徐进的绳子。
“你走吧,我就当徐进死了。”
徐进一时心惊,反问道:“你……”
“乱世出英雄,能像徐将军这样的忠义之士的确不可多见。霍某自觉比不上徐将军,同时也佩服徐将军。徐将军,就此别过吧。他日见面,刀剑无眼,不会手下留情。”霍寻说罢提着剑转身离去。
徐进出怔片刻,已经有士兵前来:“徐大人,请吧。”
霍寻走到门口的时候,微微一顿,还是转身离去。
岳钧颇为费解,疑惑道:“主上为何放过徐进?”
霍寻嗤笑道:“岳钧,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主上的意思是……”
霍寻挥了挥手,眯着眼望向天边冉冉升起的一轮红日,道:“徐进此人不可强留,但是刚刚一番交谈,他已经暴露出自己重情义的特点。重情义,他日我们遇难他也定会施手相救。”
他顿了顿,道:“消息可传到长安了吗?”
岳钧颔首道:“现下怕是夫人已经知晓了。”
霍寻微微蹙眉,似乎在斟酌什么。他左右思量,道:“一会我再写一封信,你派人送到慕寒手里。记得一定要亲手交于慕寒,让她转交给顾镜辞。此信万万不可经他人之手,明白吗?”
“是!”
霍寻幽幽道:“到底还是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