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观
阿桑早已猜到几分,此刻暗叫一声不好,忙急急下跪道:“大单于!万万不可啊!”
伊卓闻言抬头,剑眉紧蹙,旋即换上了一副含笑的样子,似乎是明白她心中担忧:“本王自然晓得你所担心之事。无妨,我只是答应他会派兵过去,又没说一定要派兵和他们参和起来?中原人诡计多端,我们突厥精锐的骑兵怎么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阿桑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才连连点头,松了口气:“大单于言之有理。”
伊卓微一颔首,转头吩咐诺里道:“诺里,拿本王的兵符,调遣五万军队准备出发!”
“五万?”诺里不禁大惊失色,他们总共的实力也没有多少,现如今竟然要调用五万兵力去南下中原?!他不禁失声叫道:“大单于!既然我们只是做戏,为何要调动如此之多的兵力?万一出了问题,岂不是……岂不是……”
伊卓淡淡笑着打断他:“作个样子也是好的。不到万一时刻,就在一旁看着即可,不必出兵。本王倒是很想看看,这个霍寻,到底有多大能耐。再者,咱们好说歹说也算是出了人力,本王就不信,他秦国的堂堂三皇子会不对我们感恩戴德。到时候秦国楚国乱成一锅粥,这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机会,我们也不能白白浪费了。”
诺里满脸的震惊,许久才慢慢反应过来,赞同地点点头:“大单于言之有理。”
“大单于,阿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阿桑微微屈膝,轻轻道。
伊卓会意地点点头,摆摆手道:“霍寻既然向我们求兵了,本王不信以他的心智想不到我们会利用这绝妙的机会。只怕他也是想利用我们扰乱中原的机会,再行反了秦烨吧?既然大家都期待着这一场好戏,那咱们不做下去好像也说不过去了。自然就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走,至于最后那一场博弈,殊胜殊负,还是要硬碰硬啊。”
他正说着忽然笑起来:“这苍茫天下,谁为主宰,谁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倒还真不是一家之言。我们突厥人在这边塞苦寒之地屈居已久,早就该南下中原,去施展一番拳脚了!”
阿桑抬头凝视着他,那眉梢眼角皆是意气风发的骄傲之色。恍惚间他还是当初那个隐忍着稚气少年,可是她知,如今的他已如雄鹰一般,终有一日会扶摇直上九天,睥睨天下!
她为他高兴!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伊卓的答信在几天后送回了长安。霍寻拿到信以后并未做出太大的反应,只是请人将它原封不动地送到王宫里面。秋风似剑,望着霍寻一剑扫落叶之姿,顾镜辞微微叹息:“人心难测,伊卓指不定又要打什么主意。”
霍寻挽了个剑花,轻笑着收起长剑擦了擦额上的汗:“不然呢,他怎么会欣然同意?那些兵,只怕他也是另有图谋的。到时候中原大乱,两子夺嫡,楚国又进来参和一脚,如此天赐良机,任谁也不会放过的。”
“这么说……倒是有祸水东引之嫌咯?”
霍寻无奈笑笑,一撩长袍坐在顾镜辞身边:“倒也不算是祸水东引。伊卓这个人,用得好就是朋友;用不好就是敌人。关键是得拿捏好度,别触及他的利益就是。”
顾镜辞轻声叹息,抬头问道:“此去东进,你有多少把握?”
霍寻摇摇头,幽幽道:“把握?何尝有过把握?徐进此人,乃是心腹大患也。”
“徐进为人刚正不阿,于秦国忠心耿耿,又是难得的将才,的确是可悲可叹,着实让人头疼。”
霍寻轻嗅了嗅那杯中的秋露花茶,道:“好香的茶,哪里寻来的?”
顾镜辞忍不住笑了笑:“哪里是我寻来的?是前些日子尉迟先生来看我的时候给了我这调制秋露花茶的方子。听说是张失传已久的古方,就算是没有了那霜降当日的秋菊上的露珠也是果然是不同凡响。等到霜降的时候,寻些秋菊的露水,肯定要更好了。”
“尉迟先生生性怪癖,总是爱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身边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果真不少。”
“你小子!我当年那么多的古方还不是全都给你当废纸擦鼻涕了!”正说着,忽然一根木杖“咣当”一声敲到霍寻肩膀上,一根带着怒气的苍老声音从背后传来。
霍寻摸了摸那拐杖敲痛的地方,站起来对着尉迟不好意思地憨笑着。
顾镜辞也忍俊不禁,尉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又是怒又是笑:“这小子啊,别看这么大人了,有时候还是像个孩子一样。”
“先生突然前来,是有事相告吗?”顾镜辞微微含笑,伸手为尉迟斟茶,随口问道。
尉迟微一沉吟,徐徐道:“我听说,寻儿向突厥的人求兵了?”
霍寻思酌片刻,点点头:“寻儿知道先生担心什么,这件事寻儿自有主意,先生不必担心。我既然有把握问他们借到兵,就有把握他们不会惹出事端来。”
“你有主意?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哪里来的本事和突厥人联络起来。”尉迟平平淡淡地说着,吹了吹茶盏里的茶水,慢慢饮下一口:“看起来,现在是非常时刻,动用一些别的手段也无可厚非。只是倒是侯你如何向楚国的百姓交代?如何让大家对你心服口服?”尉迟幽幽一叹,“若无人心,何来天下?”
顾镜辞手里的茶盏一抖,哗啦啦碎了一地。霍寻正在沉思,听见声响连忙起身查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顾镜辞手掌划开了一道口子,半寸长的口子裂开来,丝丝痛意涌上来。霍寻连忙叫来诗意把顾镜辞扶到屋里包扎,尉迟见状也只是一叹:“罢了,老夫言尽于此。寻儿你毕竟是长大了,许多事情都可以自己拿主意了。老夫过多干预也不好。”
霍寻怔怔立在那里,忽然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