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以为你是周府的丫头我就不敢动你！”杨柳指着秦筝的鼻尖，恶狠狠道。

门外的两个丫头一听，顿时慌了，转身就要去报信，一扭头却见红菱娘、周旻初以及紫裳齐刷刷站在她们身后。

红菱娘对着丫头们比了嘘声的手势，两个丫头心领神会，一颗心落了地。

其中一个丫头壮起偷瞄了周旻初一眼，恰巧迎上周旻初清冽的眼神，霎时心如小鹿乱撞，脸红成落日朱霞。

紫裳在旁看在眼里，指骨暗中咔咔响了两声。

外头的动静，秦筝丝毫未闻。她望着颐指气使的杨柳，露出了最让紫裳反感的那种笑容。

“我没觉得你不敢动我。只是你好像忘了，让你有机会在这里耀武扬威的人——是谁。”

杨柳伸出去的手稍微低了低，很快又抬了上来，“呵，难道你以为我能有今日的名气，与你有关么？我是如何在人前伏低做小的，我是如何一路荆棘坎坷走到现在的，难不成都是你教的？我受过的苦和委屈，难道是你教的？笑话！恬不知耻！”

“是非不分、恩将仇报的人，我见得多了，也不多你这一个。”秦筝掸掸衣袖沾上的碎花瓣，“既然你觉得你能有今天，全赖你自己努力，那你就继续努力吧。”

说完，秦筝不愿再跟杨柳多说一句，提脚迈步就要出屋。

何曾想，恼羞成怒的杨柳竟随手抓起桌上的瓷杯，凶狠朝秦筝的后背砸来。

门外的紫裳预感到秦筝即将被砸中，却刻意没有挺身而出，心中恨不得秦筝就此被重物击毙。

只可惜杨柳毕竟是娇弱女子，再大火气催动，也不过扔出几米距离。

瓷杯在离秦筝的脚后跟一掌距离的位置摔了个粉碎，突如其来的炸裂声惊动了红菱娘，她着急忙慌地扒拉开半掩的房门，气冲冲地指着杨柳。

“要死吗？！”

“她要死！是她要死！”杨柳丝毫不惧红菱娘的教训，反倒把胸脯挺得更高了些。

秦筝转过身，眸色幽冷如深海之光，“如果我想让你死，你知道你会怎么死吗？毁容、挖眼、割舌、剁手、砍脚，我说哪种就是哪种。”

这话从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口中说出来，捎带着一种不合调的杀气，令旁人全都瞠目结舌。

看到杨柳的面色终于又嚣张浅红转成了畏缩煞白，秦筝不再多言，扬长而去。

秦筝才走，杨柳又忽然不屈不挠地闹起红菱娘。

“还说妈妈爱惜我！妈妈就是这样任由别人羞辱我的！”

红菱娘对着杨柳也没有了好声气，只撇下一句“她不是别人，是醉仙楼大东家的掌事丫头”，便也出去了。

周旻初和秦筝打上照面的那刻时，总觉得自己见到了一只地府归来的小恶鬼，而不是平日在他府上嘻哈笑闹的小姑娘。

秦筝倒是很快从他眼里读懂了一切，和周旻初对视两秒后，突然做了个极丑的鬼脸，惹得周旻初笑出声。

“少爷你还不离我远点儿，小心我一口吃了你。”秦筝说完还龇牙扮凶。

周旻初摆摆手，笑而不语，先行一步下楼去。

正在他们几个下楼梯时，楼下有一小丫头急慌慌地跑到楼梯口喊红菱娘。

“妈妈，牙婆来了，说要卖个小姑娘给你。”

“好，请牙婆去银环阁坐等一下，我马上就下来。”红菱娘生起了些兴趣，毕竟她刚刚废掉一只胳膊，短时间内的确得寻一根好苗子狠狠培养。

走在最前头的周旻初最先见到了跟着牙婆身后进醉仙楼的小姑娘。

那丫头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整个人又瘦又扁，如同一根人形豆芽菜。

秦筝第一眼瞧见时，心里倏尔抽痛了下。

是不是这世上的苦孩子都长一个样——那根小豆芽的侧影，实在太像小时候的她了。

不过比小豆芽幸运点的是，秦筝还有个打架一流的哥哥，哥哥护着她长大，直到前年在执行某个任务的过程中不幸牺牲。

周旻初回过头时，万万没想到会见到秦筝眼闪泪花。

他下意识地要跨过十几阶楼梯的距离去安慰她，然而高凌枫严厉的提醒又如同雷鸣般在他耳旁炸响。

周旻初忍下冲动，也随秦筝的目光再次看向小豆芽姑娘。

“叫什么名字？”红菱娘最后一个走到小姑娘面前，却是第一个露出灿烂笑脸的人，“生得真俊。”

虽说小豆芽姑娘年纪尚小，可任谁看了都不会否认这是一个典型的美人胚子。

“多少？”红菱娘抚抚小豆芽姑娘的头，随后向牙婆问价。

牙婆也不说话，只朝红菱娘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五文钱当然是不可能的。

“五两？”红菱娘问道。

牙婆摇头，将张开的五指再向前伸了伸。

“五十？！”旁边的几个歌伶纷纷翻白眼，“牙婆你这是来抢钱的吧！”

一贯来说，卖给乐坊的这些小鬼们，至多也就二十两，那还要是能说会道，身段儿好的才能要到这个价钱。

一口气喊五十两，难免让人震惊。

牙婆二话不说，抓起小豆芽姑娘的肩膀，就要带她走，嘴里头嘀咕道，“五十里头还要分十两给这小丫头片子的兄弟治病，哼，两兄妹都块把我这老婆子的家底掏空了……你们都以为那么容易做生意……”

“那就五十两。”秦筝迈出一步，横在牙婆面前。

她逞完英雄就开始盘算用什么理由从周旻初那儿套钱，不料她还没有回头，一只手掌托着一锭白银便出现在她右侧余光中几米开外的地方。

“这是一百两，她和她兄弟，都买了。”

“那个病秧子你们也要？”牙婆说完就想把自己比脑子快一步的舌头给剪掉，方才的冷酷全都变成了眉开眼笑的喜悦，“公子说要，那就要！老婆子马上把人送来！”

牙婆接过那锭银子，又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小豆芽姑娘的卖身契恭敬交到周旻初手上，满口的黄牙都笑露在了外头，咧着嘴弓着背朝外走。

她人还未出醉仙楼，却被一伙从外而入的人推了回来。

“慢着。”一个清甜的女声从秦筝身后传来，“我出一百五十两，这孩子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