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周旻初的邀请时,熊弘毅本不打算去。
“今日要温书。”熊弘毅正襟危坐于案前,头也不抬地朝杀到他面前的周旻初淡淡说道。
周旻初坏笑着凑到熊弘毅的书后,神秘兮兮地说,“杨柳今日要唱的曲儿,可是小云筝编的。”
“我换身衣服。你等等。”熊弘毅将书反扣在桌面上,走过周旻初身边时带起一阵风。
夜幕四垂时,醉仙楼里灯火通明,琴声悠扬。
闻讯前来欣赏杨柳歌喉的宾客不在少数,醉仙楼的所有位置都变得十分抢手。
“见过二位公子。”醉仙楼门口的姑娘们见到周旻初和熊弘毅下马车,便热情地贴近,“妈妈给二位公子预留了暖玉阁的位子,公子这边请。”
熊弘毅以为是周旻初早有准备,所以并不觉意外。
可周旻初自己最清楚不过,以往的确是他早做安排,但这回他差点连今天有什么事都给忘了,哪里来得及订座。
引路的姑娘好似看出了周旻初的困惑,笑笑解释道,“妈妈并不知道二位公子今日会来,只是妈妈交待了,二位公子是我们醉仙楼的贵人,从今往后,这暖玉阁便为二位公子的专座。”
周旻初不禁挑眉,暗叹云筝丫头的面子还真大。而熊弘毅仍旧木着脸,不肯多看身边的姑娘一眼。
姑娘们也不敢靠近他,怕招得他奇症发作,给自己惹一身“引人呕吐”的坏名声。
身边没有围着姑娘的宾客在醉仙楼这种地方很是不合拍,于是便有人侧目看来。
当他们发现来者是熊弘毅时,不少人都燃起了摔杯子的念头。
“怎么又是这小子?!”
“把十六拐走了还不算完,这刚刚有些名声的杨柳,他也要领回府上去?”
“哎?你们不知道吗,有些公子哥儿有些癖好,就喜欢这种耀眼又未开苞的花骨朵儿……”
众人正纷纷热议,忽然,熊弘毅一个箭步上前,挥拳便将信口造谣之人揍了个眼冒金星。
“谁再胡说看看?”熊弘毅冷脸质问。
“花拳绣腿还想撒泼?!”
一记猛拳直逼熊弘毅面门,将他的脸颊揍出一块紫青。
见熊弘毅倒地,方才被他震住的宾客们纷纷挽袖抡拳,眼看着都要上前来添上一彩。
“慢住。”
周旻初从后赶来,横档在正在挣扎着要站起来的熊弘毅身前,慢条斯理地面向众人掏出一只暗红色的云纹锦盒,并将盒盖缓缓打开,显露出其中那枚拇指盖大小、通体空透且流动着蓝紫光泽的圆珠。
“我将此物赠予杨柳姑娘,为杨柳姑娘今晚的新曲增色。”
场中已有明眼人认出周旻初所持之物为月海珍宝——鲛人泪。鲛人泪远比夜明珠更贵,传闻将它放在居室之中,能驱散所有病浊气,保平安康健,长久相伴更可令人忘却忧愁,返老还童。
刚刚还喊打喊杀的现场,一刹便被鲛人泪扫尽戾气。
众人屏息凝神地看着,更心痛如绞地羡慕此等宝贝最终落入了今夜尚未露面的杨柳姑娘囊中。
献完宝后,周旻初不等杨柳的表演开始,便拽着熊弘毅踏上回程之路。
“你把那么好的宝贝都送出去了,却不看杨柳献技,你不心疼么?”熊弘毅揉动着已经开始肿高的脸颊,语声木讷地询问周旻初。
不提还好,一提起已经送出手的鲛人泪,周旻初就欲哭无泪,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实在太过冲动,于是在马车内干嚎起来。
熊弘毅一掌拍在周旻初的肩头,“哭什么?这个人情我自会还你。”
“你怎么还?!”周旻初耷拉着肩膀,“那鲛人泪可是百年一遇!百年一遇啊!小爷我刚刚到手不过三个月啊!!!”
“如此。”熊弘毅低头想了下,“那折成十个愿望还。”
周旻初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记下了、记下了……我说你,以后能动嘴的事能不能别动手?我可没有第二颗鲛人泪。”
“知道了。”熊弘毅仍是木讷神色。
为了掩住熊弘毅受伤的事实,两人于熊府后门外分道扬镳。
熊弘毅走在前面探路,却不想在一处院墙内撞上了十六。
“你怎么在此?”
“在屋中觉得苦闷,出来走走……”十六凄然答道。
事实上,十六得知熊弘毅今日要出门,便买通了几个小厮,请他们递送熊弘毅的行踪。
熊弘毅在醉仙楼与人动手的事情在他人没回府之前,就已经传到了十六耳中,她是知道熊弘毅会走后门,特意在此等候的。
“公子怎么受了伤?!”十六抬眼看熊弘毅时,故作惊慌状,还抬袖半掩面,目中流露出担忧之色。
“嘘。”熊弘毅蹙眉,唯恐十六惊动了府里其他人。
十六趁势轻轻搭上熊弘毅的手腕,“让奴家给公子上药吧……”
淡淡的温热隔着衣裳传来,熊弘毅稍有迟疑,然后点了点头。
周旻初回到府上后,如常般沐浴更衣。
林谦在替周旻初整理衣物时,猛然发现周旻初随身带着的鲛人泪不见踪迹,顿时吓出了一背冷汗。
“王爷!”
听到林谦见了鬼般地疾呼,周旻初立马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缓缓沉入浴桶中,仰头舒展双臂,“鲛人泪被我拿去换东西了。”
“王爷!那可是鲛人泪!”林谦痛心疾首。
周旻初不满地撇撇嘴,“你再喊一声,我把你也送出去换东西。”
林谦抬手捂住嘴,把苦憋回心里去。
隔了半晌,周旻初睁开眼,轻声问道,“云筝那头有没有什么动静?”
“回禀王爷。云筝丫头去完素屋后,就回了房间。喔对了,她中途找紫裳拿了点药。”
周旻初竖眉坐起,打乱了浴桶上方的袅袅白烟,“什么药?”
“活血化瘀的药。说是昨晚睡觉梦见在府里捉贼,结果从床上滚下来,摔得身上到处疼。”
“哈哈哈哈哈!”
房中传出周旻初朗朗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