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绘梦之将军篇8
我曾听见阎宫大人躺在他寝殿时大声诵过一句话,那句话依稀是这样子的。
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笑着面对,不去埋怨。悠然,随心,随性,随缘。注定让一生改变的,只在百年后,那一朵花开的时间。
那时候,正在殿外摆弄彼岸花的我,听后只觉原来大腹便便的阎宫大人肚子里也是有几分墨水的,而此刻,我才真正觉得,阎宫大人,地界之王,一语道尽的是世间所有情缘。
从一株梅树后走出的年轻男子,轮廓分明的脸,配上一双深邃的眼眸,嘴角噙着一抹不拘的笑意,微微抱拳向着阿楠行礼,他,正是年轻时的瞿将军。
而呆呆的阿楠,一双白净的手还执着酒杯,透亮的眼眸闪闪,掩盖不住惊讶的神色,片刻后又强装镇定,从容与他对望,皓齿微露,轻言道:“公子请。”
我想,这一刻,大概便是瞿将军与阿楠姑娘的花开之时吧,千万朵梅花见证了他们初遇的美好。
可是,这段美好的爱恋,又能坚持多久呢。想到了他们的以后,我不禁有些黯然。
“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瞿将军大步跨至我们这里坐下,方才隔得远倒不觉得,现在隔近了看,年轻的瞿将军果然英气逼人,魄力难挡。
我侧目看了瞿翊一眼,他却不像刚到此看见他娘亲那般激动忘我,只是神色自然的端杯自饮。
“姑娘,是在下唐突了,方才在下一人漫步这片梅林之时,瞧见姑娘一行人赏梅的气氛愉悦,不自觉被感染,所以冒昧也想来参与其中。”这时的瞿将军大概是年轻的缘故吧,虽然已有将领之风,却还带着股书生的气质。
阿楠抬手掩嘴一笑,俏皮的对着瞿将军说道:“哪户大家的公子,恁多的规矩。什么冒昧不冒昧的,相遇便是缘。古人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便也来和我们一起喝酒赏梅吧。”
瞿将军不料阿楠竟是如此开朗不拘的姑娘,当即爽朗一笑,举起一杯酒,豪言道:“好,那是在下小气了,这杯酒在下先干为敬。”说罢,朝着我们一一示意,一饮而尽。
我看见瞿翊、阿楠未有片刻迟疑,都是举杯而饮,也赶忙着端酒喝了,可这热乎乎的清酒堵在心口,却顺不出一口气,我跟瞿翊总不能只杵这儿喝酒,一言不发吧。
终于,瞿将军终于把注意从他的佳人身上转移到我和瞿翊身上了。
“兄台一行,是专程上山来赏梅的么?”
“……”瞿翊捏着酒杯,不发一言。
“兄台?”瞿将军将声音提大,再叫一声。
不知为何,大概是花阿婆的这杯暖酒着实有些效力,我的背上涔涔的冒出了冷汗。
“不,我和小渔儿是误闯进山中的,遭遇风雪,被阿楠姑娘所救。今日是阿楠姑娘特地带我二人来赏梅散心的。”瞿翊终于彬彬有礼的回答了瞿将军,我也很是吐出了一口大气,放下了一颗湿漉漉的心。
瞿将军了然的看了看我们三人一眼,侧头对着阿楠开口道:“我猜想,你是阿楠姑娘罢。”
阿楠点点头,伸手指着我们道:“他是瞿艾公子,她是奚水渔姑娘,我叫做林楠儿。公子你呢?”念及瞿翊的特殊身份,我们商量后思忖着还是不能告知她们瞿翊的真名,便随手捏了个假名相告。
我略有些紧张的盯着瞿将军,他会告诉我们他的真实身份吗?
果然,瞿将军稍微沉默片刻,笑言道:“在下瞿风,和这位兄台同姓呢。”说完转头看向瞿翊。
瞿翊也并未戳破瞿将军的刻意隐瞒,径自将酒满上,举杯道:“这便是有缘,瞿风兄,我们再干一杯。”
我在一旁听得险些跌倒,瞿风……风兄?瞿翊呀,他是你爹呀,他不知道你可是明白得很呀,管你爹叫兄,你叫得不慌我听得慌啊。
“哈哈,是有缘,我当然年长你几岁,不若你便唤我一声风大哥?”看得出来瞿将军心情甚好,这个兄弟认得很是干脆。
阿楠似乎也是乐见这幅和乐融融兄弟情深的景象,不住的为这“兄弟”二人添酒。
可怜我默默的缩在一旁吃着面团,差点哽的咽气。
终于到了酒欢人也该散了的时刻,喝的微微有些熏醉的瞿将军看着即要挥手告别的我们,忍不住上前一步说道:“阿楠,我若邀请你……明日,你还会来么。”
咳,我跟瞿翊默契的抬头望天,但耳朵张的更大。
瞧见瞿将军露骨的表白,阿楠一张粉脸也禁不住悄然发热,低声到:“明日怕是要起风呢。”
“那……后天?”
“等风停的那天罢。”
“好的,瞿风便每日来此,等风停的那天。”
等风停的那天。
我不知道瞿将军是不是真的每日去梅林等了阿楠,但是我知道,这大风在我们那日离开之后,足足一连刮了七天整。
而阿楠,也自那日回家后,每日做得最多的事,便是倚窗而立,那双情窦初开的眼眸,似乎看得穿这重重风雪,看得见那片腊梅林中,承诺等着她的俊俏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