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成了至宝

我是奚水渔，是整个大漠国最负盛名的画师，也是大漠皇宫唯一的绘梦师。

都道大漠国有三件至尊宝物，其一乃竺滴花，此花生长于大漠最干涸的沙之境，百年花开一次，一茎三花，无需水分土壤供养，风吹不倒，日晒不蔫，得其花食之，可幻梦于实。其二是鞠弘笔，用于绘梦，将此笔混精血作画，可入画寻梦。再一个至宝，咳，就是不才在下我了，这他们非要封我一个大漠至宝的名衔，我很是低沉郁闷了一段时间，一度觉得自己不是人，是个什么古怪的东西，况与那奇花异笔相较，我也委实太平庸了些，不过一个画画的。

我是很清楚自己其实不是属于这里的。

起因还是那些爱嚼舌根子的鬼差大哥们，那日正值阎宫大人午睡，遣他们殿外候着，无聊至极，他们把长年拖耷在地上的舌头卷起来打个结，就开始把正搬着小铲子给彼岸花除魇虫的我拉到面前，可怜我啊，左手拿着一只刚捉的魇虫，一手捧着小心肝颤颤的面对这群舌头打结的鬼大哥。

“嘿，小渔儿，来这里有一个月了吧。”白衣鬼大哥笑的有那么一点猥琐。

“是是，劳您惦记。”

“今儿大哥们得闲，给大哥们八一八你的死法吧，不要太平淡哦，我可是很期待你的哦。”说完伸出一根手指，故作帅气的摇了摇。我咽了咽口水。

“这，这我不记得。”

“来来，小渔儿，别害羞，到了咱们这的，都是把命不当数的狠人，不就一死法吗，没啥不好意思的。”

“我，我真不记得。”我赔着笑脸。白衣鬼差急了，一把夺过我手里抓的魇虫，嚼了两嚼，我默念阿弥陀佛。

“你，你，你这小丫头真真不开窍哇，大哥们心疼你，养你成型，又瞒着没让人灌你那劳什子孟婆汤，你竟说不记得。人出生是一种姿态，而死法确是一种态度，这说明的是态度问题，懂吗？”

“就是，就是。”一群鬼差附和着。这大概就是人界父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了罢，我只是小心的以各种角度躲着鬼大哥们的唾沫攻击，虽然我确实是不记得我是怎么咯嘣的，但我想我死的态度肯定是不咋端正滴。初到这里，我不具魂型，念在我大概不是什么穷凶恶级的人遭天谴被劈的五神俱散的，鬼差大哥们将我放在彼岸花中聚魂成型，昏沉沉的睡了半个月，我才有了这么个模样，醒来时，已然是一个只知道名字的痴呆型少女。念到此我还是很感激这些长着大舌头的鬼差大哥们的。

“大胆，阎宫大人寝殿外，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呼啦啦鬼大哥们跪成一片，我赶紧着也跪在后头。

“司因殿下，小的们知错了。”白衣鬼大哥大概一紧张，舌头又结上了，腔调霎是怪异。我赶紧掐自己胳膊，大腿，只差掐人中了，才忍住没笑，这谁呀，地界最可怕的司因殿呐，割人舌头眼都不带眨的，我是万不敢冒犯他老人家的。

“舌头给我捋直咯再说，你，说说错在哪里。”司因殿下随手指了一个鬼哥，可那斯竟翻个白眼就地晕过去，姿势还比较优美，我一个没忍住，终于笑了一笑。

“你，就你，你是新来当差的吗？”当我意识到司因大人是在问我话时，我还在纠结是否学前面那位仁兄也就地昏迷，白衣大哥用他的长舌头悄悄的戳了戳我，我一身鸡皮疙瘩掉地。

“啊，啊，回司因大人。小的是新来除花虫的花使。”这话我委实说的有些底气不足，我掐指算了算，我醒来不到半个月，忘河岸边的花，已经被我用水浇死不下一亩了。

“那你给本殿说说，你们知道错，错在哪里。”司因殿下的语气加重，气场更发逼人。我这小身子骨哪经得起这般打压，一个劲就开始狂倒了。

“我错了，错在不该让鬼大哥费尽心思将我的魂魄聚齐，不该让我养在彼岸花成型中我却还残害那么多花，我不该捉那么多魇虫给鬼大哥们吃害他们吃多拉肚子，我不该不肯喝孟婆汤就让鬼大哥们偷偷帮我倒掉，我更更不应该没喝孟婆汤却忘了自己是怎么死的，为何死的，这种态度很是错误。”说完这么多，我顿时觉得自己轻松了，伟大了。可看向鬼大哥们，他们的身子缩得更小一团了。

“嗯？你是聚魂成型的，也就是说你来之前人形已散了？也就是说你没分配脱胎下世，是他们私自将你留在地界的？”我开始感觉有点冷了，估摸着今天的衣服确实单薄了些。

“司因殿下饶饶……命，我们虽然大胆帮她成型，但水渔的魂魄是没记载在册的，我们也像阎宫大人汇报过，可他老人家，大约是，是忘了处理。”

“我忘记了，本宫记忆过人，岂有忘记一说。你们这群小鬼，私留魂魄在殿，还，还怪本宫忘记了，来人呀，全部拖，拖去种花田。”阎宫大人不知何时摸着他的大肚子踱步过来，身边软着一个细腰美女，大概刚睡醒，说话竟有点磕巴，美女不住的给他顺气。

“多谢阎宫大人开恩。”小鬼一致众呼，浇水锄草可比割舌头好多了，可见阎宫大人委实比司因殿下人性化一些。

“你，你留下。”大人又指指我，定住我刚准备开溜的身影。我摸摸头。

“阎宫大人，找小的还有事？”

“你私自留在地界，罪可比他们大，本大人派另外一个任务给你完成。来，来，到还生池去，司因你也一起过来罢。”我只好垂头跟上。

地界很大，很美，不似人们说的那样烈火炎炎。这里很安静，来来往往过往重生的人，面无表情，安静而秩序的排队等待重生，前世的因，下世的果，他们都不再计较。彼岸花铺满火照之路，浓烈而盛大，为他们默默的送行。到了还生池边，阎宫大人开始在他那巨大的衣袖里掏弄，我颇有些担忧他会掏出什么来，还好，是只笔。

“咳，小丫头，你被我任命为这项任务的接班人，可以说是非常光荣而庄重的。这只鞠弘笔现在给你，靠你的精血，它能带你入被画人的梦，你便去他梦里为他画出他想得不能得的美境吧。不过代价是很严肃滴，你需要取他的梦晶出来，也就是说他从今往后都没有梦可做了，也会忘了关于梦里的一切，包括他想要记得的人或者事。我分配你的任务不多，3个足矣。”阎宫大人颇为慎重的竖了两根手指起来。

“大人，派她去……”司因殿下刚想说什么。

“不要紧的，司因，我查过她的命格，是很适合做这件事的。好了，丫头，时辰刚好，去吧，不送。”我是很生气阎宫大人没有让我来得及发表任何意见就把我踹进了还生池，力道还不轻，而且耳边依稀还有一段对话。

“大人……你确定你早就查过她的命格才安排的吗?”

“司因，你是知道的，本宫很忙，哪来的功夫查。”

“那梦晶……”

“我寝殿的梦晶都不够亮了，娇娇（细腰美女）不喜欢，嫌暗。”

“那这事……’

“我临时安排的，怎么样，我聪明吧。”

“……”

就这样，我怀揣这笔，附了一个18岁病殁少女的身，成了大漠国的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