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门被推开,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门前,面上带着一丝冷笑。
慕容清默放下洗面的方巾,走到方桌边,浅笑着坐下来。“花谷主,这样的称呼应该没错。”
花惊尘迈入房间,在其对面坐了下来,随手倒了杯凉茶,解解暑气。
“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我却觉得现在才是游戏的开始。”慕容清默淡淡的说。
“是吗?”花惊尘讥讽的冷笑一声,不屑地瞥了眼慕容清默,目光扫到旁边书案上的书册。眉头微挑抿了口凉茶,“慕容公子对《画皮师手札》这么的感兴趣,不如就让慕容公子亲自的体验一次。”
慕容清默冷静的看了他一眼,风画梦将他留在谷中,便是为了这个,他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心中总还是忐忑,猜不出花惊尘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花惊尘对着门外命令一声,便走进来四位容姿不凡的姑娘,相同的服饰妆容,但明显不是昨日将其带来此处的那几位姑娘。
慕容清默并没有辩驳和反抗,他还真的像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知道花惊尘到底想做什么。
穿过几个院子,来到了一处山洞入口。门前有七八个姑娘在守护,服饰与装扮与身边四位不同,更显几分英姿。身后的一位姑娘冷冷的道:“慕容公子,请吧!”
慕容清默回头看了眼那位姑娘,清秀可人,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自从昨日进流风谷到现在,他至少也见了二十多位姑娘了,个个标致,不仅脸蛋漂亮,身材也都是百里挑一,堪比宫娥。他心中暗叹,这花惊尘可还真的是艳福不浅。
山洞的两侧都有火把或者是油灯,虽然山洞有些潮湿,却通明。
走了数十步,山洞被分左右两条通道。向右走了十来步,便是一个直径数十步的空旷之地,中间放着两张石床和几张木桌,四周是一些木柜石凳等。空地的斜上方有一处两尺左右的天窗,一缕阳光直射进来,照在对面的石壁上。
穿过空旷的空地,便是一条通长的石洞,一侧被铁栏隔成十数间铁牢笼。山洞中的阴湿更重,带着些许的腥臭。
铁牢中关着人,男女皆有,叫嚷着、哀求着,不过是要求将他们放了。
目光扫过这些人,虽然蓬头垢面,但还是能够从五官判断出,这些人生的都极为标致。
一个姑娘打开其中的一间铁牢笼,然后将其推了进去,咣当一声关上牢门落锁,动作利索干脆,完全没有来时路上的客气。
他转身看了眼那几个姑娘,自嘲的笑了笑,看着她们迅速的离开,他皱了皱眉头,向旁边走了两步坐在木床上。手碰到木床的边沿,光滑干净,看来这件铁牢中的人刚离开没几天。
山洞中光线昏暗,他四周打量,却视力有限。
左边的铁牢是空着的,看那木床上已经生了一层薄薄的青苔,想来是许久没有人进去。右边的木床上一个小巧的身影,如胎儿蜷缩在母体一般卧在木床上。原本淡粉色的裙裳已脏污不堪。
不知道是熟睡,还是昏了过去,刚刚他进来,那么大的动静四周都是人在嚷嚷,她竟然是一动不动。
许久,山洞中又恢复了平静,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偶尔有几对人在低语。
“姑娘……”慕容清默拍了下铁牢唤了声蜷卧姑娘。
姑娘并没有反应,他又拍了下铁牢唤了两声。姑娘才动了下身体,从木床上坐起来。将头微微的侧向另一边。
“姑娘,是我唤你。”
“你,你是谁?”姑娘小心的问,声音轻颤,显然是有些害怕,并没有转过脸来。
慕容清默轻笑了下,道:“我和你一样,是被他们抓进来的。你进来多长时间了?”
姑娘不动也不回答,微微的垂下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慕容清默并不着急,很有耐心的在等待她的答案,但是她却让他很失望,许久都没有再开口。
“他们有无伤害你?听你口音并非大周国人,应该是来自南方,不知是何国?”慕容清默接着追问。
那姑娘依旧是沉默。
对于一再的沉默,慕容清默正想着要如何的交流才能够让她开口。这时隔着这个铁牢,对面一间铁牢中一位清瘦的姑娘走到铁栏边隔空对他回答:“她叫喻末药,是糜国人,半个月前被抓来的,她眼睛看不见。”
“糜国人?糜国距离怀州少则两千里。你怎会落入到他们手上?”
“这算不上什么稀奇的,前两天还被带出去一个是孟国的,这些人满天下的抓人呢!”这姑娘冷笑一声,语气中尽是对流风谷人的不屑,并不似其他人一般害怕恐惧叫嚷求饶,她表现的很狂傲。
慕容清默微微的笑了笑,一个姑娘家深陷如此境地,还能够表现得如此淡定不迫,若不是愚蠢无知,那便是有些本事。
“还未请教姑娘是?”他客气的询问。
“我?”姑娘冷笑一声,单臂侧倚在铁栏上,玩味的道,“我叫刘云杳,怀州人。”
“姑娘并不惧怕这谷中之人。”
“怕?我为什么怕,我还眼巴巴的盼着他们也把我带出去呢。”
“为什么?”慕容清默不解,且不说会生命之忧,单是这姑娘家的漂亮脸蛋便是如命珍贵,若是被毁了,那比杀了她们还痛苦。虽然是山洞中光线昏暗,但是他也大致能够看出来,这刘云杳五官清秀。若是洗去脸上的污垢,梳妆打扮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刘云杳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若是能够给我换一张脸,哪怕是再平凡我也愿意。”
听她那声叹息的无奈,这其中必然是有着无尽的苦楚。慕容清默并不是喜欢随便探听他人悲伤的人,他不问,如果对方不介意他知道,必然是会说的。
也许是许久没有人和她说话,也或许是这苦在心中憋屈的没人倾诉,慕容清默没有询问,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便主动的说了。
“如果这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就不会被贼人盯上,就不会害死爹娘,不会害死安哥。因为生的好看,从小亲邻就说我和安哥郎才女貌,最是一对。我也盼着能够嫁给安哥,可最后遇到了贼人,为了得到我,他杀我全家,也杀了安哥。我多想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容貌,和安哥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白头到老。”后面的话,她说的很艰难,喉间哽咽。
虽然是灯光很暗,但能够猜到她在哭。
片刻,灯光下的身影颤抖,却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慕容清默眼睛微微的湿润,视线有些模糊。
世间太多的不如意,几人能够深情不被辜负,几人能够相爱携手白头。
离开华京的那一天,他青梅竹马、痴心相予的表妹,被一卷圣旨册封为妃,迎入皇宫。
从此,他成了天涯浪子,大周罪民;她成了深宫宠妃,龙榻之人。
山洞安静的能够听到心跳的回音。许久,喻末药慢慢的挪动身子,低低的声音道:“若能事事如意,何至失去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