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活动了一下被杨振搭上的肩膀,这劲道若是在半月前,她一定会疼得哇哇乱叫,眼泪直流。然后就会在杨振跟孙令武的嘲笑中逃窜而去,可是现在杨昭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她甚至只觉得杨振那手力就像蜻蜓点水一样。
若是她愿意,杨振瞬间就会被他折断手臂。杨昭见识过杨振跟孙令武的身手,如今就算他们两个人一起上,也未必能敌得过杨昭。
一力破十巧,别说杨昭已将鹰爪擒拿手练得炉火纯青,就是那一身的蛮力就足够让两人难以招架。程咬金的三板斧并不厉害,所凭借的不就是那一身的力量吗。
“自古阉党,永远都是有用的。”杨昭自言自语的说道。她本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而已,没想到还真的让孙令武忌惮了。看来那个安公公,得花些心思讨好才是。
杨昭便想着安公公,一边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刑部。杜令在大堂里来回踱步着,一见杨昭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面目严肃似是怕被发现了什么秘密。
“杨大人来了!快来快来,你那残局我可是已经破了!”杜令刻意的高声叫喊着,拉着杨昭就往后院走去。
杨昭会意,也跟着应和了几声。没想到,这刑部之内,也藏有内鬼。而且还敢监视是刑部尚书的杜令,可见这苏青叶之事牵涉的官员可不止一个两个。
“杜大人。”杨昭见杜令将自己拉到了一个空旷且无人的地方,四周也没有其他人的动静,便停下了脚步。“此处已无人,有什么话大可以放心说了。”
杜令小心的四下望了望,这才松了口气,说道:“这不查不知道,我自从让手底下的人调出苏青叶一案之后,就总觉得有什么人在盯着我。”
杨昭心下不安,说道:“莫不是杜大人太过紧张,有了错觉吧?”
杜令坚定的摆了摆手,挺直了胸膛,说道:“我杜令早年也学过些武艺,虽说不值一提,但这等警觉我还是有的。而且这不早不晚的,就在这个时候,你说难不成有这等巧合吗?”
若要说巧,这也真的太巧了。太巧的事情,其中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蹊跷。
杨昭知道杜令调查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案子,其间也不乏艰险的,这敏感的嗅觉是不会错到哪里去,当下便也谨慎了起来,说道:“杜大人可是有了什么发现,以至于那些贼人都开始留心了?”
杜令点点头,将手伸进了怀里,拿出了一支银簪,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听从杨大人的话我去找了那个引见人,结果在那人的屋子里竟然搜出了这个。”
杨昭接过来仔细的端详起来,那是一支很普通的簪子,虽然是银做的,可是样式非常的普通,丢到一堆银色的东西就会显得分外的不显眼。
可杨昭心里忽的想到了另一件事,说道:“那个引见人还活着?那么现在他在何处?”
杜令微微笑了笑,说道:“这个杨大人就放心吧,这等重要的人证,杜某岂会不留心。他现在被我藏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知道。”
杨昭奇怪,这宫里还有什么隐蔽的地方,可以让杜令很好的藏起一个人吗?
“是我一个部将的营里。”杜令看出了杨昭的疑惑,缓缓说道。“我就将那引见人化作了小卒放在他的营中。这部将跟我可是生死之交,就算要他死也不会背叛我的。”
提起口中的这个人,杜令的面上尽是欣喜得意之色,似是有了一个这样的朋友,让他相当的满足。
杨昭点点头,手中把玩着那根簪子,只见上面很细微的刻着一个叶字,可那个叶的随后一竖的末尾,居然勾起了一笔。这增加的一点,不禁让杨昭的眼神有些变了。
“杨大人可是觉得这簪子有什么不对?”杜令见状说道。这簪子是女人的,引见人一个四五十岁的老者,而且从未娶亲更别提有什么女儿。而这宫里纪律严明,他更加没有机会去勾搭什么宫女或者其他的年轻女人。
这在宫里,首饰的来源只有两个,那就是主子的打赏,要不就是运气好捡到的。可那引见人整日都在宫门口点货接货,还都是些炭火大米之类的东西,哪里会有机会收到主子的打赏,更不会捡到簪子了。
而在杜令发现簪子的地方,还藏得十分的隐瞒。若不是杜令经验老道,将引见人那简陋的地方翻了个遍,也难以发现这簪子。
杜令问起簪子的来源,引见人也是面有慌乱,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是他一个远房表姐的遗物。本来还有一些首饰,只是被他赌光了,就剩这簪子留着做个念想。
一个赌棍,输了钱就只会想着怎么翻本,根本不会念及什么亲情而将值钱的东西留下了。这番话,杜令当然不信。
可是这案子是杜令私下调查的,也不好将他捉了回去,慢慢审问。当下就给了他一些银子,让他闭嘴,顺便将他送到了部将那里。
杨昭听了心里不由得赞叹连连,这杜令做事干净利落而且心细如丝,这样的人屈居一个刑部尚书真是太浪费了。若有机会,她可要收为己用才是。
杨昭举着那枚簪子,也不回答杜令的话,直说道:“这枚簪子我可不可以先借用几天?”
杜令相信杨昭,当下也不拒绝,只是有些奇怪。杨昭要这么一个簪子做什么,问道:“这个簪子难不成真的跟叶儿有关?”
杨昭点头又摇头,皱眉说道:“我也不知道,这知道其中关键的,这世上只怕就只有一个人了。”
杜令眼睛闪着光,兴奋说道:“哦,这么说杨大人可是认识这个人,而且现在就要去找这个人?”
这但凡有一线希望,杜令都会难以掩饰的展露出喜色,毕竟这是他查了多年的案子。若有一朝告破,那可是比老来得子还要高兴。
杨昭点点头,而转念问道:“方才可是有两个少年来过,两个人都很高傲?”
杜令想了想,点头说道:“是来过,他们是来验礼的。”
“验礼?”杨昭狐疑说道。
杜令对于杨昭的惊奇感到不解,说道:“这凡是上贡之物,都要先交由宫门的守卫检查过,而后再上交刑部彻查,最后在呈上之时,再由随身太监过目才能上呈。若是食物或是贴身的东西,还要交由宫内十名御医验过。”
这么说的话,那两人就不是刻意到刑部来拦截自己的,这下杨昭也算放心了。看来他们二人,还没有开始对自己有所防范。
杜令问道:“怎么,那两个人跟叶儿的案子有关?”
正要答话,杨昭的耳朵里忽然传入了几声脚步声。
如同猫一样的缓慢轻柔,正常人走路是不会有这样的声音的。只有做贼的人,才会这样小心的踱步,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杨昭心中一凛,面目沉了下来,轻声说道:“杜大人,今日看来是有不速之客拜访,杨昭不便久留,就此作别了。”朝着二人身边的一个方向,悄悄的点了点。
杜令朝着那方向看去,没有看到有人,但心中已是有了警觉,一下子也没留意为什么杨昭会知道有敌人接近。
二人相视点了点头,杜令便朝着那方向走去。这里还算是刑部的领地,就算那贼人再大胆也不可能在刑部里动手。杨昭眼见杜令迈着稳健的步子,抬首挺胸走去,瞬身气势雄浑,该不会出什么危险的。
不再犹豫,杨昭怀揣着簪子,在一处无人的地方便钻进了一间不知道是谁,也知道是做什么的屋子。那密道的路线,杨昭已是记得比自己家还清楚。那密道四通八达,连接皇宫大部分的屋子。杨昭不知道是那一代帝王打造的地下密道,只是那做工真的精妙,犹如十几张蜘蛛网交叠在一起,看似杂乱无章,实则错落有致。
杨昭循着密道,在没有一双眼睛的注视下就出了宫。老太医今天不会守在门口像等个晚回家的孩子一样等她了,那九香还魂露已足够让他得意忘形一阵了。杨昭今天有充足的诗句,可以在宫外游荡。
可就是这样,杨昭步子还是急促的走着,时不时的将手探入怀中,看看那银簪子还在不在怀里,生怕丢了一般。
那叶字杨昭知道是谁写的,据她所知,杨夫人的高祖母名字里也带了一个叶字。所以每逢杨夫人写叶字的时候,为了避讳高祖母都会加上那么一勾。
自己的笔迹自己当然会认得,如果这簪子真的是苏青叶所有,那极有可能这字就是杨夫人所写,而后才由工匠照着刻上去的。
杨昭加快了步子,可事情往往就是不如人意。正在这赶时间的时候,面前的一堆人群却阻挡住了杨昭的去路,将不宽的大道也堵得死死的。
“什么我不讲道理!你撞了人总该赔钱吧!”
粗厚沙哑的嗓音从人群中飘了出来,那嗓门就像一头老牛被激怒了似的在嘶吼。
这么大的声音,让杨昭的耳朵震得很疼。凝气存神的默运调息了片刻才缓了过来,让耳朵舒服了些。
“可我们分明就没有撞着你,远远的我见着人就勒了缰绳。”
比起那粗嗓门,这辩解的声音显得很是柔和。语气虽然带着些许愤怒,但听起来在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就像一个莽汉在跟孩子吵架一样。
“没撞着人,那你说我女儿怎么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粗嗓门继续高声喊道。
杨昭拨开了人群,只见一个满身横肉,胡子拉碴的男人指着地上一个泪流满面,小脸脏兮兮的女孩说道。
那莽汉口口声声说那女孩是他的女儿,可是小女孩就这么跌在地上哭,他也分毫不理,就像那不是人而是一条狗。
女孩约莫才三四岁大,正是最讨人喜欢的年纪。这么一个小人要是真的被马车撞了,哪里还有命在。杨昭见那马车华贵,只怕是个富贵人家,当下也就明白了一切。
“你说马车撞了人,可有凭证?”
人群中,一个稚嫩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众人的指点中脱颖而出。
杨昭站立在人群中,身子挺直的有如一杆标枪,眉目凌厉带着威武不屈,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气息浑然天成。
不管杨昭在将军府中多受歧视,但这身上流着的到底还是将军之血。将门之后,必有将类。杨昭此刻只想着鸣不平,分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身气魄是如何的摄人。
莽汉转过头,本是不耐烦凶狠的眼神忽的变得蔑视起来,没想到一个小孩子还敢替别人打抱不平,只是杨昭那一身官袍惹得他又有些疑惑。
这官袍可不是谁都能穿的,也不是谁都敢穿。就是在那戏台上的官服,也只是做做样子,胸前并没有纹上飞禽走兽。
莽汉想要开口,可话就是哽咽在了喉咙里,想说却被杨昭那身雄浑的气魄给压了回去。
杨昭见莽汉的有些尴尬为难的表情,心知他什么想法,也不管他就走到了女孩的面前,蹲下身来,指着莽汉说道:“你说,他是你爹吗?”
小女孩听得杨昭问的温柔,也见了她身上的官袍。这小孩子哪里知道几岁能当官,而十岁的杨昭在她眼里也是很大的一个人了。一见官袍便哇的大哭了起来,猛的扑到了杨昭的怀里,大哭道:“坏人!坏人!”
女孩将脸埋在杨昭的怀里,小手指着莽汉,便哭便喊着坏人。
这坏人两个字就足够了,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哗然之声,那莽汉也吓白了脸。周围的人本看他蛮横不敢作声,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那小女孩的可怜巴巴的哭声揉碎了众人的心,一个个的也开始对莽汉指指点点。
“胡说八道什么!这撞你的人才是坏人!”莽汉见马车华贵,怎么也不甘心让这到嘴边的肥羊给跑了,仍不依不饶的叫着。“别哭了!等老子拿了钱,就给你买糖吃!”
女孩仍是坏人坏人哭叫着,似是根本没有听见莽汉的话。
莽汉哼了一声,指着那马车上的车夫,粗声说道:“我女儿只怕是被你们给吓疯了,这没个一百几十两银子,你别想从这道上过去!”
“这条道是管道,你说过不得就过不得了吗?”杨昭抱着那女孩站了起来,拍了拍女孩的背脊,安慰了几声让她别哭了。也不知是不是小孩子见了能依靠的人就会特别听话,女孩安心的抹了抹眼泪,哽咽着也不哭了。
莽汉眼见一个身短不满五尺的人向自己走来,那面容相当的幼稚,可是不知为什么,那稚嫩的脸上却带着一丝杀气,眉宇之间也迸发出了虎狼的气息。
“她不是你的女儿,这位小哥的车也没有撞着她。”杨昭就在莽汉的面前,缓缓的开口说道。不怒自威,让那莽汉的脸变得更加的惨白。
“这女孩只怕是你拐来的吧,这罪名在我朝可是要杀头的。”杨昭说得轻描淡写,可还是让莽汉跟众人心里都深深的吃了一惊。
莽汉的身子开始变得有些冷,明明他才是这居高临下俯视的人,为何总觉得这眼前的人让他感到自己被踩在了脚下,而且分毫都无法抗拒。
“我劝你还是自己乖乖的到衙门去认罪吧,也许还能捡回一条命,吃个十几年的牢饭也就出来了。”杨昭说道,话语似是一把钝刀在莽汉的皮肉上磨着。
“不过我看着轿子里的人心怀天下,也不会跟你这小人计较。”杨昭走到了轿子的一边不远不近的地方说道。“你若是好好的道歉,说不定人家大发慈悲,还能饶了你这造脏陷害,敲诈勒索之罪。”
这人可不能逼得太紧了,狗急跳墙,更何况是这个连狗都不如的莽汉。
莽汉忽的听见了一声冷笑,几个人群中看热闹的小混混真朝着他做了一个鄙夷的手势,似是在嘲笑他。
杨昭也见到了那几个小混混,这莽汉逞凶却没有人阻拦他,再看到这几个小混混,心里便明白这莽汉定是这里的地头蛇之类的人物了。
但见莽汉吞了口唾沫,眼底泛起了一丝阴暗的光。忽的身子猛然窜起来,朝着轿子飞速的奔了过来。
杨昭心里直道不好,迅速的退了几步,将女孩交到了身边一个中年女人的怀里。想着阻止那莽汉,可这女孩刚落到妇女的怀里,那莽汉身材高大,三两步就已经奔到了马车夫的身边,一拳将猝不及防的马车夫击落在了马下。
莽汉伸长了自己的手臂,在马车夫跌到半空的时候抢过了他的缰绳,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马身上狠狠的抽出了一道血痕。
马儿痛苦的嘶叫起来,尖锐的声音划破了天际,前蹄竖起有如战马一般的冲了出去,带起了一阵浓浓的尘烟。
杨昭心里直喊遭,她本想接着马车夫的口说几句软话,给这莽汉一个台阶下。将那女童交给官府,寻找她的家人,这事情也就算是了结。
这无论男人女人都受不得刺激,尤其是像莽汉这样大男子气概,又自视甚高的人更加受不得一点。这几个小混混分明就是故意去挑衅那莽汉的,也许是平日里受他欺负多了,这逮着了机会,怎能不好好的报复一番。
可这莽汉本就不轻易的认怂,这下子一来更加不可能退却了。别说是让马受惊,就是让他立刻人头落地,他也不会在那群小混混面前丢脸。
“小姐!”那跌落在地的马车夫似是也有些功夫底子,这挨了莽汉一拳,跌落在地上,脸上还带着淤青,可就是这样也还是很快的从地上爬起来了。
只是马儿飞奔得极其的快,马车夫只能是眼阵阵的看着马儿一点一点的变小。他的心也沉了下去,这样的马速只怕里面的人就是武林高手也难以活命。
这所有的人都惊叫了起来,纷纷的让开站在了两旁,一个个目瞪口呆面色惨白。那马匹飞过所到之处都是烟尘卷起,人的脸上都受到了一阵激进的风。
就在这一片惊然之中,没有人发现杨昭已经不见了。就在茫茫人海之中,似是忽然就像水汽一样蒸发消失了一般。
“快闪开!马儿受惊了!”
路边的贩夫开始敲锣打鼓了起来,扯着嗓门大叫起来。一个传着一个,此起彼伏,互相的喊着。在寻常百姓之中这锣鼓声除了在喜宴上常见,也就只有出现灾祸时才会出现。
可他们的话音还没落下来,这马儿就已经如风一般掠过了他们,将尘土送进了他们的嘴里。
这莽汉的一下一下抽得非常的狠,马血已经顺着马儿奔驰的动作滴落在了官道上。
正当马儿不知要奔像何处之时,一个小巧的身影落在了马身上,双手扯住了缰绳,猛的就是向后死命的拉扯。
缰绳勒紧,马儿开始断断续续的嘶叫起来,似是痛苦又似是愤怒,发出了一片奇怪的声音。
这富贵人家的马就是不一样,脾气果然就是暴,让它遭受了鞭打的伤害,再想阻止它的奔跑,这就比激怒那个莽汉还要难以让它平息。
纵然杨昭臂力远胜常人,可双手还是在一瞬间就勒出了鲜血,如流水一般的从紧握缰绳的手里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