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九十这边稍一懈气,就被那人捕捉到了。
他猛地一掣手,右手和标枪便从于九十的双臂下拽脱出来,接着手腕用力一荡,标枪头横着砸到了于九十脸上。
于九十顿时觉得五味俱全,眼泪、鼻涕、口水全都出来了,同时头脸疼得睁不开眼睛。
那人标枪在手,杀气大增,直奔狄甲甲扑去。
看来这人是个小心眼儿,就因为狄甲甲让他挂了花,就对狄甲甲恨之入骨,直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于九十去脸上抹了两把,终于能睁开眼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跌落在潭底的狄甲甲,正跪在那儿,双手大力地去挖潭底的沉沙,然后在身前用力地扬起。
你这是想搞“乌贼战术”吗?
以为扬起沙子来就能脱困吗?
就你这智商,确实跟潜水灯有一拼啊!
于九十立即手脚并用,向蛙人冲去。
还是人家速度快啊!瞅准狄甲甲的位置,脚蹼一摆,顺过标枪,猛力刺去。
标枪正中狄甲甲的小腹!
于九十跟在后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狄甲甲双手捧着腹部,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那人还在催动脚蹼,用力挺动标枪,似乎是想把狄甲甲扎透,钉到地上才解恨。
于九十心痛异常,眼光定定地看着狄甲甲。
他身上松了力,万念俱灰。
算了,让这人把自己也扎死吧……说好了的,要一起死的。
他转换方向,刚要往狄甲甲那儿游去,却见狄甲甲忽然抬起了右手。
那只手里,攥着一支针筒。
她猛地一用力,把针筒向自己胸前刺去!
怎么了?是因为腹部被刺,太疼了,要自我了断吗?
看见针筒,于九十想起来,自己腰带上也有一支。
了断好啊,那就一起了断吧,谁也被走谁前面。
他刚要伸手去摸针筒,却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
蛙人忽地扔下了标枪,双手捂着脖子在那儿开始打转。
这是什么情况。
仔细看去,只见蛙人的手指缝里,有丝丝缕缕的血迹逸散出来。
咋回事儿?
这咋还来了个惊天大逆转呢?
于九十没时间多想,拔出针筒就扑了过去,瞅准那人的颈椎,一针刺了下去。
蛙人的身体松颓了下去,四肢慢慢地摊展开,像一块麻织的桌布。
随着他的浮动,他脖颈的前后,各有一条细细的、飘逸的血线,像是两条红色的细丝带,袅袅婷婷地在水中舞动着。
于九十注意到,蛙人凸起的喉结旁,深插着一根注射器的针头。
是狄甲甲的那支针管上的针头吗?
它不是应该扎在狄甲甲的胸前吗?怎么跑到这人的脖子上了?
于九十没空多想,忙向狄甲甲游去,想查看下她的伤情。
按说,她的创口应该比蛙人大得多啊,怎么不见有飘起的血迹呢?
他正疑惑着,却见狄甲甲扑棱一下翻身而起。
她抬脚扫开了抵在身上的那支标枪,手里举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于九十眼前晃了晃,然后折身往洞里游去。
于九十傻眼了。
刚才明明看见她被标枪刺中了,可这么看着,怎么一点事儿都没有啊?
相形之下,倒是自己脑袋上挨了潜水灯两下,看着伤势更重啊!
————
刚才,俩人头一次出洞,去潭里探看的时候,狄甲甲原本跟在于九十后面。
可出去没多远,很偶然地,她在潭底的细沙上,发现了一处有人坐过的痕迹。
痕迹很细微,也就是她,换了别人,就是明知道那儿有,也未必看得出来。
看到痕迹的那一刻,她立即想起来,不久前,就是在这儿,曾经有人给她指过路。
有了舍利洞的经历,两相对照,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给她指路的人,究竟想告诉她什么呢?是洞口吗?是腔室吗?是通道吗?是深井吗?
应该都不是。
那人真正想让她去找的,其实是那个肉身舍利洞。
而洞里的那具肉身舍利,也明白无误地提示她,座位下面有样东西。
可是,东西在哪儿呢?
狄甲甲本来都放弃了,现在看见了痕迹,把两件事连起来想,忽然有点儿明白了。
潭里的那个人,指向的是舍利洞;而洞里的那具肉身舍利,指向的,会不会反倒是潭里呢?
就是说,舍利所提示的,其实并不是自己的座位下面,而是指潭里的这个人,是说她的屁股下面藏有什么东西?
绕了一大圈,居然又回到起点了吗?
这是在玩闭合的循环导引游戏吗?
狄甲甲觉得自己想法很在理,可多少也有些将信将疑。
她想验证一下,正要去痕迹上挖挖看,蛙人恰巧这时候出现了,她只得仓皇离开。
再回到刚才,她和蛙人搏斗时,被蛙人用潜水灯掼倒在地,巧的是,她正好落在那片痕迹上。
看到蛙人挺着标枪向自己冲来,她知道自己逃无可逃,就想,临死前一定要弄明白,这底下到底有没有藏东西。
于是她就开始挖,也就是于九十当时看到的,她的手上尘沙飞扬。
就在标枪刺来的一瞬间,她手上碰到了一样东西。
她下意识地抓起那样东西,挡在身前。
标枪不偏不倚,正扎在那东西上。
————
“给,石钵!”
狄甲甲把清洗过的石钵递给于九十,同时拿过他手里的潜水灯,直接扔进了水里。
即便这样,那灯光也让腔室里亮得刺眼。
——这就是狄甲甲说过的那个石钵吗?
——有了它,两个人就不用死了吗?
看来对狄甲甲得刮目相看了,她还真不是想当然,眼光确实有两下子啊!
这石钵就是证明啊!
头前在舍利洞里,她说石座下有东西,自己还不以为然呢,还嗤之以鼻呢,幸好当时没表露出来,不然的话,现在可就现眼了。
可是,话说回来,她说的就一定对吗?
从哪儿能看出来,有了石钵就不用死了?
有了它,就能打开两人心里的死结吗?
怎么打开?
拿它直接往脑袋上招呼吗?
那倒真能打开,一劳永逸,啥纠结也没了。
用手掂掂,还挺重,果然是石头做的,就是看着黑不溜秋的,毫无美感可言。照狄甲甲所言,它应该是古物吧?可打哪儿能看出来它有一点儿古物的风致啊?这么看着,就是个大号的汤碗啊。哦,碗沿有些内收,边壁也更厚些……哎呀,就是那种石质的圆形水仙盆好不好?!
于九十捏着石钵,在手里掂量着,忽然,掂出了一丝熟悉来。
……怎么觉得什么地方,似曾相识呢?
——铜镜!
他猛地想起来了,没错,就是铜镜!
让他觉得熟悉的,是这石钵的温度!
石性寒凉不是吗?
加上又一直埋在水底下,它应该跟这潭水一个温度啊,这怎么摸着,还微微地有点温呢?
两块铜镜中,其中有一块,就是这样微微地有些温热啊!
“什么温度?哪来的温度?!——乱想!”
狄甲甲娇斥着,不以为意。
我乱想?
真正乱想的人是谁啊?
是谁相信那个肉身舍利,会跑到潭里来给人指路的?
别以为你找到了石钵,我就对你五体投地、全盘信服了,没有的事儿!别的先不说,就说这个舍利,它能像诈尸似的到处跑,打死我都不信!
要是两面铜镜都在,只需一比,你也就没话说了。单单一个石钵,没有参照,还真不大容易说清楚。
算了,爱信不信吧!
“这钵还真结实啊……”于九十翻弄着石钵。
“标枪头那么锋利,这上面竟然没留下一点痕迹,连个麻坑都没有。”
“我也纳闷,刚才也找了好久呢!”
“咦——”于九十忽然想起来了,“那针头,又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