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石盘倒是不重,不过因为推的时候要百般在意(不想让自己的头脸被舍利碰到,又怕动作大了弄坏舍利),所以推得很吃力。
结果,却是空忙一场。石盘下面什么也没有,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俩人都很失望,狄甲甲的失望显然更强烈一些。
“怎么会没有呢?她这动作,明明是说……就藏在下面啊!”
于九十倒是很乐意见到狄甲甲碰一次壁——一是不知道她在找什么,问她也不说;二是想让她得点儿教训,省得总是神神叨叨的。你说自己法眼如炬,就真的法眼如炬啊!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好不好?
其实白忙一场,他自己也很失望。他本来还指望能找到个地洞什么的,搜出那个装神弄鬼的活人来,让一切困惑都迎刃而解呢。现在没办法了,只能接着困惑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狄甲甲本来神情沮丧,目光散淡,一眼瞥见于九十手里的铜镜,立马又精神了。
于九十告诉她,是自己刚才在那边捡到的。
狄甲甲伸手想接过铜镜,可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下了。她把双手背到身后,弯下腰,只凑过脸去,细细地看着。
你这动作,还真是怪异啊!难不成,你也有金属恐惧症吗?也怕把金属抓在手里吗?可看你的表情,又不像啊!倒更像是个贪嘴的孩子,想吃棒棒糖却没钱买,正围着柜台打转呢。
狄甲甲终于看完了,咬着嘴唇直起腰。“你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你想带走它们吗?”
没说要带走啊!想倒是想过那么一点儿,可有什么必要呢?咱们从这里出去,应该是直奔寸铁崖的吧?带上它们,是嫌坠落的速度还不够快,要给自己再添点分量吗?
“这里的东西都是很神圣的,哪怕一砖一瓦,都见证了这些高人的品性和修行……我们最好不要动。”狄甲甲看着他,目光如炬。
还真是如炬啊,于九十都有点儿烤得慌了。于九十只好解释说,自己没想拿走,是因为忽然被她叫过来帮忙,忘了放下才拿过来的。
——真要想拿走,我揣兜里好不好?干嘛拿在手里啊!于九十觉得自己被冤枉了,有些郁闷,悻悻地想着。本来他还想跟她说说这铜镜一凉一温的古怪呢,现在也懒的说了。
看到于九十走回去,要把铜镜放归原处,狄甲甲有些不好意思了。她道歉说,是自己误会他了。又说都是自己不好,是以自己的惯偷之心,度他人的君子之腹。不过,她接着又说,实在是这对铜镜太过稀罕、太过难得了,所以,即便生出些贪图之心,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以她的见识,这对铜镜应该是春秋战国时的龙纹镂空鎏金镜,没听说过有成对的,现在既然成对了,应该更珍贵吧!
于九十终于明白她刚才为啥不碰铜镜了,是怕一拿起来就舍不得放下了吧?还好意思说他有贪心呢!
狄甲甲见于九十不睬自己,有些讪讪,只好扭脸去看那具舍利,继续琢磨她形体上的用意。“如果不在这里,那会藏在哪儿呢?”她低声咕哝着,抬起头,目光四下搜寻着。
于九十放下铜镜,拍拍手,刚要走回来,却又被狄甲甲给叫住了。“……你右手边,第三个——”狄甲甲踮着脚尖,用食指遥指着一具舍利,“他手里像是藏了什么东西,你帮我看一下!——是左手!”
于九十将信将疑。又要表演你的法眼如炬吗?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你都已经走眼几次了?不过,他还是走过去,小心地去那只左手里查找着。
这次,终于让狄甲甲说中了!舍利的左手底下,果真压着一块扑克牌大小的青灰色瓦片。于九十轻轻地抽拿出来,放在手里一模,瓦片一面光滑,另一面却明显有着刻了字的痕迹。他本想看看上面都写了什么,可架不住狄甲甲连声的催促,只好走回来,把瓦片递给了她。
瓦片上写的什么呢?
狄甲甲对着光看了好一会儿,脸上一阵阵地阴晴不定。“……光线太暗了,看不大清楚。”她语气支吾地说着。
光线暗吗?
是很暗。可同样暗的光线下,刚才在镜面灰尘上写的字你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啊,这会儿可是刻在瓦片上的呀,你反倒看不清楚了吗?
狄甲甲没再多说什么,一翻手,把瓦片揣进了口袋里。
——咦?!于九十惊讶了。怎么回事儿?刚才不是还说,这里的东西都是圣物,不能动吗?那口气言犹在耳啊,百分百义正词严啊!这怎么还装进口袋里去了?难道说,因为铜镜是古董,很珍贵,所以是圣物;因为瓦片不值钱,就不是圣物了吗?你这逻辑可说不通啊!刚才谁说的,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圣物,都不能动来着?这可是你的原话啊,板上钉钉的原话啊!况且,就算是块瓦片,可它却压在那具舍利的手底下,重要性自不待言啊!而铜镜呢?你再说它珍贵,它也是扔在地上的呀!两相比较,谁才是圣物不是一目了然吗?你就那么坦坦然地把它收入囊中了吗?
狄甲甲看出了于九十的质疑,脸上微微一红,可语气一跳,转开了话题。她说,不拿走圣物是对的,可是,如果找到了那只她一直在找的石钵,她是肯定要拿走的。那是因为,那东西是这具舍利送她的。
“如果非要定性的话,你就当是……她送我的礼物吧。”她说。
这话是不是有点儿……无耻呢?还礼物呢!你说是礼物,就是礼物了?我还说那铜镜是送我的礼物呢!凭什么你能拿走,我就不行?你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就是“只许某tv乱讲,不许薛大v乱搞”吧?另外,你刚才说的是“石钵”吗?这两个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
想起来了,镜面灰尘上的那两排字里,就有这个词。还有一个词,于九十也有印象,叫什么“倒悬”。石钵?那是什么东西?养金鱼用的石质器皿吗?哎呀,你早说啊!既然那具舍利告诉你石钵就在她身下,人家没说错呀,确实就在她身下啊!咱们刚才推开的那个莲花形石盘,不就是吗?它也是有凹度的呀,也是可以用来养金鱼的呀!
原来,这就是你要找的石钵啊!你刚才说,找到石钵要拿走是吧?好啊,你拿吧,我现在不反对了。只是有一点——是出于关心我才提醒你的——你拿的动吗?于九十满脸的幸灾乐祸,挡都挡不住。
狄甲甲却是一脸鸡同鸭讲的不屑。“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她把脸转向洞口。“不过,出去以后,得把洞口重新堵上。”
从里面堵上应该更容易吧?你那具舍利既然都能跑到潭里去,就不能再劳驾一次,帮忙堵一下吗?这话于九十没敢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了想。纵然如此,他已经乐不可支了。
他怕狄甲甲看出来,忙敛顿神色,向她示好。“洞口就我来堵吧!”他说,“现在能抓到绳子了,你先上去!”
“上去?”狄甲甲站住了。“不,我们不上去。”
不上去?自己听错了吗?于九十疑惑地看着她。
“我们得回去,回到潭里去。”狄甲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