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待外头再无声响了,她方才又看着这燕舞,原以为她摔了她的酒杯,她应是会有怒意,不料反倒极为平静,还似松了一口气般,也不多看她一眼,“公子即不饮酒,那就自便罢。”
当即便起了身,也不多看冷书离一眼,只行至了窗前的琴架前,端坐片刻,抬手便抚起琴来。
一时只闻满室琴音婉转,一曲《高山流水》,竟是听出别样的情愫来。从前在家中的往事浮上心头,冷书离顿时就湿了眼眶,那时妹妹年幼,日日痴缠她,要自己教她弹琴,她教她的第一首曲,便就是此首《高山流水》,那时还惹来母亲笑,只说这曲子不易弹,她将将学琴,自己岂非有意为难她?
她当时却是当真是要为难她的,不过是想叫她知难而退,哪知当时的那小姑娘,竟然当真一日日练下来,练就了今日的余音绕梁。
这燕舞姑娘弹得认真,她却已经不由自主行了过去,在她跟前站立良久,轻声问,“这些年你受苦了罢?”
燕舞的手一顿,琴音戛然而止。
“你怎么会到这凝香楼里来?”
一边说,一边眼里就浮上了泪花,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她的脸,那燕舞一时竟是也掉下眼泪来了,望着她,咽唔一声,“姐姐……”
竟是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原来这燕舞竟不是旁人,正是冷书离从前在娘家的同胞亲妹冷书络。
两年前冷家因受前湖广巡府姜利宜的谋逆之罪所牵连,以至冷老爷与冷夫人夫妻两双双发配边关,一双儿女被变卖为奴,出嫁女冷书离更是被夫家马长安害得命丧。
此时姐妹重逢、亲人聚守,如何不喜?如何不悲?
一时这姐妹两个,就抱头痛哭了一场,待总算是哭过了,冷静下来,那燕舞方哽咽着道,“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呢……”
冷书离亦抹了眼泪,喃喃道,“当年我被马长安与霍善仪绑了石头沉入黑水潭里,所幸适缝贾家堡三兄弟在那黑水潭中踩水玩耍,救了我一命……”
冷书络听了,满脸讶色,依旧还在抽泣着,问道,“怎会?姐夫他说,是你突生恶疾......我被卖到乔家后,还曾去马家找过你,却叫霍姨娘挡在门外,说,你是染了天花,为免传染于我,因而不能见我……我原以为,原以为是姐姐为了避嫌,怕被冷家的事所牵连,因而不肯见......当时还好是生气,谁知,三日后,便传来你过世的消息……”
冷书离彼时倒是冷静八九分,拭尽了脸上的泪,冷笑着摇头道,“什么突生恶疾,不过是他二人的借口罢了。”
此话一出,原本抑郁之色渐消,喃喃而语,竟是仿如同向亲妹述一述事不关己的闲话:
“也无怪得你被他们哄骗,便是我都是临死前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与马长安成婚,是爷爷与马老太爷指腹为婚,你是知道的,马长安娶我,不过是碍于颜面。实则,他一早便看上了霍善仪,冷家是商贾之家,马长安一心攀附权贵,如何看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