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一片空白的死寂世界里,易旸的声音如同一汪活水般,缓缓地注了进来,易旸怔怔的看着他:“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对不对?”
双眼无神,整个人仿佛一块透明的玻璃,一不小心就会碎了般。
“我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易旸伸手捧住男人的脸,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只知道,她都看见了。”
果然……
一瞬间,吴彦的心情再次沉到谷底。
沉默了良久,男人忽的笑了,唇角上扬起一抹优美的弧度:“你早发现,我姐在那里了对不对,易旸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明明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笑容,却带着令人心碎般的嘲讽,仿佛是失去一切放弃生命时的豁然与绝望,在看不清半丝的希望与阳光。
“你故意这么做,你还是在报复她的是不是,易旸,你已经答应我……”失落的感觉,像是一把刚刀一下又一下地凌迟着男人的心脏,男人的眼里霎时间蕴满了无数的水汽。
“我是答应你不去干涉你的生活了,可是阿彦,我们俩之前的事情,难道你真打算一辈子都瞒着你的家人么?”
“我……”
“你以为你还能单身到什么时候,你周遭已经很多人给你安排着另一半的事情,我并不是不知道。阿彦,你姐刚刚出现的正好不是吗?既然早晚他们都是得知道的,那为什么不先从她开始,我相信你也清楚,你们家最容易认可咱们的,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
吴彦知道易旸说的在理,他们家也确实就吴晴晴最容易接受这些,可是为什么要这个样子,明明是可以面对面地开口说清楚的。
明明……
“是的,我承认我刚刚就是故意的,可如果不是我故意这样做,你要将咱们之间的事情隐瞒到什么时候?阿彦,你我都清楚,你不敢告诉你的家人,你不敢面对他们,而你也不相信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怕告诉他们之后我再次抛弃你。”易旸一边说着,手中一边细细地抚摸着男人的脸,像是抚摸着一件上好的瓷器般,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很多事情,不是你不去面对,他就真的不存在的,既然你不敢做,那么这一切就由我来主导吧!”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霸道独裁,不给对方半丝喘气的机会,就已经自行其是地安排好一切。
吴彦心中哑然,整个人也不由得脱力了起来,他以为不去面对,这些事情就可以拖得久一点,却忘记了,易旸从不是喜欢在这些小事上浪费太多心思的人,更何况,他还什么都知道。
“你应该通知我的,明明有很多的方法。”吴彦还是不愿相信一般。
“可是你,为什么偏偏……”
“是的,有很多的方法,我也可以通知你。”一脸的温柔地打断男人,易旸振振有词地开口:“可是阿彦,你会阻止我的不是么?你会一直瞒下去的,瞒到最后也一直都不会说,如果将来你的家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安排你相亲、催促你结婚,你还能一直拖延下去吗?”
“我……”吴彦的嘴唇颤了颤,终究是没有发出声音。
早已经预料到男人反应的易旸,话语仍旧在继续着:“也许到了最后,你会不想辜负家人而选择想方设法的离开我,然后去结婚;也许你会承受不了和我们和你家人之间的双重压迫,而选择离开这个世界去彻底的逃避;当然了,我也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会做出什么;所以将来不管是哪一种结局,阿彦,那都不会是你和我会愿意看到的。”
男人一口气说完,轻轻地在男人的脖子边蹭了蹭,似乎对男人身上的味道颇为热衷一般。
“现在尽早处理,将一切的危险杜绝在摇篮里,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也许是吧,你说的总有道理,你考虑的也总是周全,可是易旸,这世上的很多事情,从来不是理性可以解决的。”
“是,我不懂你所说的那一套,我只知道一切应该防范于未然。”男人轻笑着,挑着眉对上吴彦的眼睛。
“还是说,你这么竭尽全力地反对我,其实原因很简单,你还等着娶妻生子的,是么?”
“……”
懒得解释,心中像是突然升起了一股厌烦至极怨气般,连带着面前的易旸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男人不耐烦的挣扎起来,奈何易旸的力道如同泰山一般地难以撼动。
将男人的反抗看在眼里,易旸不由得加大了手中钳制的力道,像是在将自己的意识强加给对方,又像是:“阿彦,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允许你找个女人结婚的,不管有没有爱情,也不管你们会不会有夫妻之实,我都不会允许的。”
“你放开我。”
男人的强势那么明显,吴彦就像是一只逃而不得的笼中鸟一般,逃而不得之后只得安安静静的争取权益。
吴彦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
易旸皱着眉,整个人不由得紧绷了起来:“你是说……”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姐……”
“……”
……
病房里,几乎没有多余的动静,空气中只余利器切割豆腐一般莎莎的声音。
吴晴晴手中紧紧握着水果刀,锋利的刀刃一遍又一遍的削着苹果,那红彤彤的大苹果很快就已经被削掉了红色的外皮,可是女人却像是毫无知觉一般,整个人像是机械一般的做着削苹果皮的惯性动作。
一个苹果很快就只剩苹果核了,吴晴晴手一滑,那只剩苹果核的苹果砰的一声便落在了地上,吴晴晴怔了怔,便又拿起另一个崭新的苹果继续削了起来。
“你怎么了?”虚弱的声音,像是一颗石子般落在湖水一样平静的房间里。
吴晴晴浑身一抖,手中的苹果和刀子,瞬时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醒了?”吴晴晴忙上前按着欲起床的辰东来。
“别乱动,你好好的躺着啊,身上有没有哪里疼啊?我马上去叫医生过来。”说着就伸手要去按墙上的铃。
“我没事,不用叫医生了,就你呆在这里就好了,晴晴,我就想和你安静地待一会儿。”辰东来虚弱的笑了笑,浑身上下的伤痛,几乎让他每每说出一句话,胸腔之内就是爆炸一般的疼,可是他想说话,因为死过太多次,才越发的感觉到生命的可贵、活着的滋味,他要活的充实和精彩。
说着,眼神示意着自己身边的位置,看着吴晴晴坐下后,才继续着。
“晴晴,你刚才实在有些不对劲,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没事!”吴晴晴忙摇摇头。
“真的没事么?”
辰东来从不是少根筋的人,更不是发现不了妻子破绽的男人,他相信一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所以一向淡定谨慎的气质才会刚刚出现那样的茫然状况。
而这件事的原因必定不会是自己,妻子为自己露出这样表情的心境早已经缓过来了。
“说了没事。”像是一截弹簧般,言语突然大声着反弹了起来,吴晴晴怔了怔,忙低头轻轻的拥着辰东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么?
那不过是不作为的人,给自己起码的心里安慰。
“……”
对劲,真的不对劲,深深了解妻子的辰东来再清楚不过吴晴晴勇往直前的秉性,能够让她退缩的事情真的很少很少,到底是什么事情呢?
辰东来正想着,应该如何侧面的打听清楚这件事,轻微的脚步声踟蹰着从走廊里终于到了病房边。
“你来了。”辰东来微笑着朝吴彦打招呼。
对于吴彦,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感情了,既带着曾经出卖过的愧疚和尴尬,也包含着救命之恩的感激,他不是傻子,虽然没有人提过吴彦起了什么作用,可是照着他这必死的状态却活下来的结局来看,这种简单的功臣,除了这个小舅子,不会再有别人。
至于这个小舅子的影响力,辰东来从自己眼下的伤情看来,就已经清清楚楚的明白。
如果不是不在意,那人怎么会明明已经答应不伤自己性命的前提下,还变着法的折腾自己呢?
说不上别的,其实心里最主要的还是感激吧。
因为这个人,他重新有了光明的生活,可以见到自己的妻子还有一双儿女。
男人的脸上一阵恍惚,好如灰白的墙壁一般死寂沉沉的,辰东来的一开口,男人怔了怔,像是反应了一会儿似的。
这才堆着笑荣:“你醒了啊,身上好点了么,姐夫。”
那笑意未达眼底,看上去依旧是说不出的勉强。
“我很好。”辰东来笑着应道,这才注意到妻子的反常。
她不仅没有想平日里那般与这个最爱的弟弟调笑,反而浑身僵硬,像是遇见了什么极其不愿意见到的东西一般,整个人似乎随时都会迫不及待的离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