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怨恨牢牢的围绕在四名女子的周身，让她们变得妖娆，可怖。而窥探到这一切的凌霜，却在这一刻，怔住了心神。

一种从未有过的熟悉感，从这四名女子身上散发出来，好似千百年前就已经相识。怨恨，蒙蔽了她们的本质，但那种莫名的怀念，却令凌霜心头大乱。

曾几何时？

遇到过的……白衣……梨花……

她的意识，在那一瞬间模糊，僵硬。

几乎在同一时间，立即察觉到她不对劲的左护法皱了皱眉，时间却不容他多想，生死即在一念之间。

左护法心中一凛，忽然伸出手，一把将神情恍惚的凌霜拉到了背后，由折扇凝聚成的金光之处。

接下来，便是千万根银针似的光芒来临之际。

左护法立即捏起法诀，下一刻，那悬在空中的折扇再次散发出两道金光，分别将他的前方与左右方护了起来。

但这一次，这三面的金色光墙，却已然不如背后那一道坚固，只怕支撑不了片刻便会崩溃。

在这之前，他们得离开！

下一瞬，银光与金色光墙轰然相撞，左护法揽住凌霜便从上方腾空飞了出去。

然而二人刚冲出身下光芒万丈的法阵，一个女子便已经来到面前，手中梨花枝犹如利刃，对着左护法与凌霜迎头劈下。

左护法一个侧身将凌霜挡在了身后，手一挥挥开了女子的攻击，一脚踏在一棵树上，几个起落，便脱离四名女子的纠缠，快速向森林深处飞去。

“放开我！”

被左护法忽然揽在怀里，从未与男子有过肢体接触的凌霜不禁慌了心神，有些恼火的怒道。

“别乱动。”左护法低喝一声，不理会怀中奋力挣扎的凌霜，回头看了看身后追来的四名女子。

然而，就在他再次确认四名女子已经被抛在身后，轻轻松了口气，再回过头时，一只雪白的小手，却忽然伸来，狠狠的抓住了他脸上的面具。

然后，那柔弱无骨的小手，狠狠的将面具，拽了下来……

无边的森林，亘古黑暗。

即使如今的山外是一片皎洁月辉，似水明亮，却无法影响山中丝毫。令人窒息的幽暗，无声蔓延。

凛冽的寒风，吹乱了她柔顺的秀发，轻轻拂过面颊，发丝冰凉如水。凌霜静静的坐在一块儿大石头上，环抱双膝，手中的七绝放在了身边。她抬起头，看向身旁不远处的另一块儿巨石上，那一袭修长的墨色身影。

冷风轻轻撩动他凌乱的长发，拂起他飘逸的衣衫，在黑暗笼罩下，猎猎飞舞。

他双手环胸，静静地站在巨石上，深邃的目光一直在这片依旧被浓雾笼罩，看不真切的前方逡巡着。

他的面具，还在凌霜手里。

方才那一刻，被左护法紧紧揽在怀里的她，不知为何心乱如麻，只想快些摆脱这种困境，情急之下，她才伸手去抓那张本就十分碍眼的面具。

哪知道，这面具竟然被她一抓就给抓了下来，接下来，她的视线里，便是漫天飞扬的乌丝，瀑布般柔顺的长发倾洒而下，垂到她的脸颊旁，轻轻拂过，冰凉似水。

她与他之间，便已经毫无阻隔，目光，深深凝视。

毫无防备的，再一次，沉沦在那双深邃如浩瀚星海的墨色眼眸中，不能自拔。

时光，仿佛凝固在这一瞬间……

之前，凌霜偶尔会想，在这张面具下面，会是怎样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庞，让他无法在人前显露，只能用面具遮掩。

如见，她已经清清楚楚地看了个完全，却是一时间无言以对。

那是一张画儿一般的面庞，她无法形容用自己所了解到的语言来形容这张脸。这种美，不是属于女人的美，尽管他的眉宇间少不了带着一些妖异，但是用美人来形容他，似乎又有些偏颇。

总之，在她看来，这张脸是绝对不需要那张破面具来遮掩的，而他却一直戴着面具，那就只能证明一点，这个男人，当真是心怀鬼胎，居心不良。

但她的胡思乱想并没有传达到左护法的心里，面具被拽下的那一刻，他鲜有的愣住了。还未来得及清醒，接下来，那一双清澈的明眸再次令他愣怔，以至于忽视了身后还在追来的危险。

一根银针似的银芒倏地刺进了他的背后，险些透体而过。左护法微微一皱眉，疼痛令他立即回过了神。

然后，他迅速转身，这次他似乎也不愿再纠缠下去，一手将凌霜推了开去，另一手招回折扇，在空中挥舞出一个大大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风’字。登时卷起一阵凛冽狂风，冲着飞来的四名女子便轰了过去。

风卷残云！！！

五灵之风系至高仙术，瞬间便将这四名仿佛仙子一般的女子摧毁，只留下片片已经干枯的梨花花瓣，悠悠飘落。

残风，扬起他的长发，肆意飞扬，拂过他的面容，阴晴不定。对于自己的面具被揭下来一事，他的态度，不喜不怒，很不明朗。

接下来，暂时度过危险的二人便在两块儿大石头上，稍作休息。

但这样的寂静，却令凌霜第一次感到了尴尬与不安。她抱着双膝，一动不动，也不知如何开口打破这段沉默。

良久后，待她的目光再次落到那一片狼藉之处，心中忽然冒起一个疑惑，不由问道：

“为什么，剑术对付不了符灵？”

对方，依旧沉默。

凌霜不满的撇了撇小嘴，甚是不满左护法不理不睬的态度。

心里还在碎碎念间，这边，却忽然传来左护法低沉魅惑的磁性嗓音

“符灵，是拥有大法术的人以咒符召唤出来的灵魄，无形无体，剑术无法攻击。”

凌霜愣了一下：“剑术无法攻击？那什么可以？”

左护法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垂下头，自行思忖了片刻，然后回过身，缓缓走到了凌霜身边。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无形的压力缓缓施来，凌霜抬起头，便看到左护法的侧脸，冷俊魅惑的容颜如今就在她的身边，不久前，这面容还被一张丑陋的面具遮掩着。

但她仍然记得，方才，那无比靠近的距离内，映入她眼中的面庞。

第一次，被一个男人紧紧揽在怀中，即使是情况危急，但她仍然无法适应，那无比接近的，专属于男人的气息……

让她不知所措的心乱如麻……

“术法召唤出的符灵，自然由术法来对付。”左护法站在石头旁，有些放松的依靠着一棵大树，淡淡说道。

凌霜皱了皱眉，这话等于白说，她若会术法，又何必多次一问？

“那如果不会术法呢？”

“那就是五灵仙术了。”

“五灵仙术？”凌霜乍听此言，不由眼前一亮。

她曾听空心婆婆提过，但说的不甚详细，她总是懵懵懂懂，不过也大致明白，这五灵仙术，是一种威力极高的法术。

似乎看透了凌霜心中的想法，左护法看了看她，淡淡的说道：

“五灵仙术，取自天地五行，乃天地之根本，古经记载：‘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其神谓之五帝’

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樯。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樯作甘’

后人自五行之中悟出天地自然之道，修为仙法。后因此意晦涩难明，有大神通者将五行之力更为五灵，乃水、火、风、雷、土。此五灵威力稍逊于五行之力，但不相伯仲。其意为借来天地水火风雷土之力量，化为己用，称之为五灵仙法。”

不知为何，对于凌霜所不知道的事物，一向惜字如金的左护法却从不吝啬自己的言语，这样做的好处，便是没有让她在理解上误入歧途。

因此，这段话，冰雪聪明的凌霜自然听的颇为明白，不由追问道：“这五灵仙法，人人都可修习？”

左护法摇摇头：“非也，修习五灵仙法，不仅要看你个人资质，还要看天意如何。如今世人，最多不过按照自身体质在五灵之中选择一种最适合自己的仙法来修习。即使是当年威震天下的问天与莫离，每人也不过只修习了两种仙法，便已经力不从心了。”

凌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面露疑惑的看着左护法，语气有些讽刺的说道：“似乎，你也就在说这些的时候，话多一点。”

“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左护法干脆利落的回道：

“况且……”

他站直身子，目光重新投向幽暗的森林深处，语气有些深沉。

“言多必失，这道理，我希望你明白。”

“好了，起来吧，我们要走了。”

说着，他已经迈开脚步，向森林深处走去。身后，凌霜拿起七绝剑，也起身跟了上去。

刚走两步，凌霜忽然想起了什么，怔了怔，然后目光鬼使神差的看向自己的左手，小手里，还抓着他的面具。

凌霜抬眼看了一眼前面脚步不停的左护法，忽然一撇嘴，唤了左护法一声，走近前，将他的面具递给了他。

左护法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只是很反常的瞅了凌霜片刻，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中，渐渐浮现一丝无奈的好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与纵容。

他伸出手，接过面具，戴上后，二人继续前行着。

有七绝在，黑暗本不足为惧。

只是随着破碎的衣角，二人走着走着，本是匆忙地脚步，却忽然不约而同的猛然驻足。

眼前，猛然间一片光亮耀眼。

然后，凌霜瞠目结舌的缓缓转头，看向一旁的左护法，看他依旧没有反应，只能重新收回目光。

他们的脚下，已经没有路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处陡峭的断崖。然而，令凌霜惊讶的，不是这处断崖，而是这断崖下，瞬间映入眼帘的一大片月光。

一座孤寂而宏伟的古城，在月辉照耀下，静静地伫立在断崖之下，残垣断壁，已是满目疮痍狼藉，但，终究掩不去，这古城本身自带的，宏伟雄壮。

数千年前的辉煌，仿佛，还在昨日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