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
凌霜微一眯眼,旋即明了,啊,原来这贵夫人是来给那不成器的女儿独孤月出气的。
那么,她想来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教主夫人,玉罗夫人了。
果然,这玉罗夫人扫了凌霜一眼,唇角方扯出一丝冷笑:
“可怜我的月儿如今还伤痕累累的卧在塌上,苦不堪言。却不想你这罪魁祸首却只是关禁闭了事。”
她恨恨的瞪了一脸无所谓的凌霜一眼:“且看看,这手镣脚镣均没有踪影,更惶论皮肉之苦。这便是左护法的惩治之道吗?”
她越说,口气越重,最后更是连带上了那位位高权重的左护法。
凌霜毫不在意她的声色俱厉,不以为意的冷言道:“那是你女儿,又不是我女儿。你有话就说,莫在这里拐弯末脚的,怕我听不懂吗?”
玉罗夫人被凌霜毫不忌晦的话顶的怔了怔,随即不由失笑:“哈,果然爽快,不过却仍旧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
她玉手随手一挥,便从一旁摆放刑具的架子上抽来一根布满荆棘的长鞭,‘啪’的一声甩开了盘绕成一团的长鞭,凌厉凶恶的目光狠狠的盯着这个打伤她爱女的女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好,那么就让我来替左护法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她话音刚落,手中长鞭便如灵蛇般无情挥向凌霜。凌霜本就不服,哪里肯让她得逞,立即侧身躲过。
不过这玉罗夫人本领的确不差,长鞭飞舞,英姿飒爽。长鞭连续几次都险些打中在黑暗中来回躲避,游刃有余的凌霜。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凌霜此刻也长了个心眼。心说打伤女儿便要罚五日禁闭,若是伤了这位传闻教主最是心爱的玉罗夫人,只怕更是麻烦。
一想到又要让那位势利嘴脸的左护法劈头盖脸的斥责一顿,还要受些无辜的惩处时,凌霜不久前狠狠撞在墙上的额头,便在隐隐作痛。
心中暗暗哼了一声,她索性将手背在了身后,只守不攻。
并非是她惧怕禁闭这样的惩处,但她讨厌禁闭是事实。因为从小到大她只受过这一种处罚,从未变过,心里排斥是肯定的。
然而,她到底是在排斥这种处罚带来的折磨,还是婆婆斥责她时的冰冷目光对内心的刺痛,只怕她自己也不甚清楚。
只守不攻,四周又漆黑一片,并不习惯在黑暗中攻守的凌霜便已然落了下风,这边玉罗夫人又满怀怨恨的咄咄逼人,且在黑暗中行动畅通无阻,长鞭一次比一次狠辣,不消十鞭下来,凌霜已经被逼到了牢房的墙角,再无退路。
又是一鞭无情劈下,长鞭过处,风声呼呼做响,真是狠厉至极。眼见长鞭落下,凌霜暗道不妙,却已然来不及躲避。
这时,黑暗中,忽然悄无声息的伸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在千钧一发之刻,握住凌霜的手臂,一把将她从鞭下拉开,随即拉到了一个修长身影的背后。
紧接着,失去目标的长鞭狠狠的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声,随后墙上,便留下一道深刻可怖的裂痕。
看着这裂痕,很难想象,若是这一鞭结结实实的打到了凌霜的身上,会是怎般的光景。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玉罗夫人稍稍愣怔了一瞬,随即怒目看向一旁,那个救下凌霜的人正站在黑暗里,见玉罗夫人看过来,便淡淡道:
“夫人息怒。”
话音刚落,‘呼’的一声,牢内的灯盏被随即赶来的下人点燃。玉罗夫人有些不适的眯了眯眼,看清楚了来人,脸色霎时间白了下来。
左护法一袭黑色便衣,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背后,挡着方躲过一劫的凌霜。
狭小的牢房内,不复方才的喧闹杀伐,再次陷入无边的死寂。
凌霜很敏锐的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出现,瞬间便改变了整个牢房的气氛,压抑的冰冷迫力,在牢房内,缓缓蔓延。
凌霜站在左护法的身后,凝视着黯淡的烛光下,他明灭可见的阴冷背影。黑色的便装将他的身形衬的更为修长挺拔,柔顺的长发不知为何没来得及束缚,直直的垂到了腰际。
他挡在凌霜身前,淡淡的注视着玉罗夫人,语气波澜不惊:“夫人,深夜来此,大动干戈,实在有失身份。”
“我……”
玉罗夫人一时愕然,在左护法的面前,她已不复方才的盛气凌人,似乎,很是忌惮面前这个男子。但当她的目光落在左护法身后,凌霜纯白色的衣衫时,脸色立即铁青,语气,也恢复了一丝强硬。
“这女子打伤我的月儿,你却是这样惩处她?”她瞪着左护法。
这也的确是一个说不过去的坎儿,但左护法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淡淡一语,转移了话锋
“月小姐伤势皆是皮外伤,并无性命之碍。年轻人若是连这点苦楚都受不住,将来必难成事。这,最是教主不想看到的。”
左护法似古井无波的眼眸淡淡的注视着玉罗夫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接着说道:
“而且,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他话音刚落,玉罗夫人的脸色霎时间又是一变,她不可置信的瞪着左护法:“左,左护法何出此言?”
左护法的目光依然冷淡,语气中,却多了一丝不可置疑的肯定:
“凌霜的义母是何人,你我心知肚明.”
“夫人您,与空心婆婆可是旧识了。”
波澜不惊的两句话,说的玉罗夫人彻底沉下了脸色,情绪冷了下来,她为人也冷静了不少,于是,玉罗夫人静静地注视着左护法,质问道:
“你既然明白,为何要将空心的女儿带来离恨天?又为何要让空心的女儿来陪我的女儿练剑?空心是什么人?她安得什么心,你不会不知道吧。”
“……”
面对她的质问,左护法一时选择了沉默,于是,玉罗夫人锲而不舍的说了下去:
“我与空心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说的通的,也不是一杯清茶便掩的过的,如今她的女儿重伤我的女儿,你难道要我坐视不理吗?”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看着这姑娘,如今是恨之入骨的,我劝你还是不要让她留下来的好,否则……”
玉罗夫人正说得激动,沉默的左护法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
“第一,将凌霜带来醉离阁,是我内部之事,与夫人无关。第二,月小姐受伤,是错估双方实力,自讨苦吃。第三,我确实罚了凌霜。夫人,这三点,你须看清楚了。”
“但你只是……”玉罗夫人还想辩解,却被左护法一口无情打断。
“我的确罚了,至于如何罚的,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夫人依旧无关。”
“况且,深更半夜,夫人无故出现在醉离阁,时间若久,人多嘴杂,在下实在不好解释。”
左护法淡淡的三言两语,竟说的一向伶牙俐齿的玉罗夫人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着眼睛。这时,即使是对左护法成见颇深的凌霜,也不由在背后暗暗咋舌。
这男人倒真是毫不客气,针针见血。不过,瞧他对教主夫人的态度,似乎也不是想象之中那样势利,凌霜不觉在心底为左护法的形象稍作调整。
这时,左护法忽然侧身,将凌霜让了出来,淡淡的问道:“你可曾伤了夫人?”
听左护法这么问,凌霜立即摇头否认,见左护法似乎有些不放心的依旧看着她,顿时不悦皱眉道:
“我的确没有伤了她。”
左护法听罢,微微颔首,回头时,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之意。然后,他对玉罗夫人说道:
“那么……”
他的话,在见到玉罗夫人那一脸的复杂隐忍后,断了。
玉罗夫人一改方才神态,竟是一副强忍着从心底涌起的异样情绪的表情,一脸的悲戚隐忍,语气却忽然平静了下来。她看着左护法与凌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妾身确实无碍,只是今日为了一件陈年旧事,大动干戈,惊扰了为圣教日夜操劳的左护法,要左护法为这等小事浪费心神,实在罪过。”
玉罗夫人说着,朝左护法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妾身失礼,还望左护法见谅。”
“夫人言重了。”左护法淡淡的答到,且回了一礼。当即便让随后跟来的小厮将玉罗夫人送了出去。
只是离开时,玉罗夫人忽然回首,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了凌霜身上,但她只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走到牢门口时,迎面走来一位大约三十来岁,手持书卷,一身书生打扮的儒雅男子,男子向玉罗夫人施了一礼后,二人擦肩而过。
凌霜认得此人,正是左护法的得力谋士——常言书。
常言书不急不缓的来到牢房内,看了看凌霜,又看了看左护法,有些奇怪的问道:“主上,这玉罗夫人今日怎的如此爽快,莫不是玩什么花样儿?”
左护法不以为意的说道:“无妨,或是,你还怕她在你面前玩儿花样?。”
常言书当即淡淡一笑,神色却毫无谦虚可言,他笑道:“哪里,哪里,主上过奖了。”
正说着,左护法扭头看向凌霜,一向淡然平静的语气,倒多了一丝调侃:“此次收敛了许多?出人意料啊。”
凌霜一怔,随即被左护法调侃的语气说的面容有些泛红,好在这里烛光太暗,无人察觉。她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左护法见状微微摇了摇头,回身向牢外走去,边走,边好似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还是关着好些,长进了。”
“回去好好休息,三日后,我带你出发。”
话音未落,他人已消失在深邃悠长的牢门外地道里。听他这话,凌霜恼怒的刚想反驳,却听身边的常言书笑道:
“走吧凌姑娘,该回去了。”
凌霜一愣,看向常言书:“怎么,不是五日吗?”
常言书嘿嘿一笑,摇了摇手中的书卷:“才一晚而已,便出了这等麻烦事,你在此不眠,出了状况,主上那里也休息不下,如何还敢关姑娘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