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只听见我们表兄妹二人的声音。竹砚因为自认身份低微总是低垂着头,也不敢有丝毫别的动作,只是双手放在腿上,不停的绞动着。而诸浩然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兀自静静的坐着,眼睛看向窗外,一副沉思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不管他们,只是兀自顾着边吃边跟夏潍痕聊着,有一搭没一搭的,一餐饭下来,倒是笑声不断。
“时候也不早了,穆尔一个女孩子,还是早些回府吧?”听到夏潍痕的提醒,我微微一愣,转头望向窗外,方才惊觉,竟然已经出来半天了。也不知道回去会有什么事情呢!
轻轻一笑,今日已经太晚了,我可不想因为一些小事儿打扰我的睡眠。脸上马上换上一脸的谄媚,讨好的看着夏潍痕,小手拽着他的衣袖轻摇着,撒着娇:“表哥,你人最好了。你说这么晚了,我们两个女孩子走在街上也不安全,你还得担心着。不如......你送我回家吧?”
他似是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微微一愣,却是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有些宠溺的点了点头:“放眼整个大夏王朝,也就你敢把堂堂王爷当小厮使唤!”
我不依,嘟着嘴跟他辩驳:“男士送女士回家,是基本的礼貌!我哪里敢把王爷当小厮使唤,我顶多就是把自家的哥哥当小厮使唤而已!”我拽着他的衣袖,笑看着他,满目的欣喜,心底早已将他当成了亲人,嘴上自然也就不再理会其他。
他听我如此说,眸子中溢满了喜色,越发宠溺的揉了揉我的发,转头问询着诸浩然的意见:“浩然,你呢?”
诸浩然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有些浑厚,带着武将出生的刚硬:“随王爷!”不过简单的三个字,却是不得不让我震惊,我以为他只会淡淡的点点头亦或者摇摇头。没想到,竟是终于开口说了话。
夏潍痕似是看出了我的震惊,笑着屈指弹了下我的额头:“走了!还看?”
我不满的仰头白了他一眼,手却依旧紧紧拉着他的衣袖,没有半分松开的意思。竹砚亦是缓缓的起身,跟在我的身后,头却是依旧低垂着。
我与表哥走在前面,诸浩然自然是与竹砚一同随在身后。
夜色已经有了几分浓郁,月光静静的洒在黑暗中的和顺大道上,静静的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洒落一地的金黄。街道上此时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大多数应该已经回家与亲人团聚了吧?
仰头看向那轮圆月,心中有些黯然,早已忘记身边还有人在,不禁轻轻的呢喃着:“我的家在哪里呢?”
21世纪的我,不过是一个孤儿,一个永远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的孤儿!我安静的生活在城市的角落,随着人流前进着,看着别人匆匆忙忙的往自己的家里奔去。我却只能蜷缩在我自己的小窝,抱着自己,为自己取暖。
如今的我,虽然有了个爹,有了兄弟姐妹。可是,一个丞相府,到处散发着的是令人发颤的森寒,哪里有半分家的温暖?
“穆尔?”温和而满是疼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意识的循着声音望去,却猛然看见夏潍痕那张关切的面容。脸上突然感觉有些冰冷,微风吹过面颊,带着丝丝撕裂般的疼痛,方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何时,我竟然留下了眼泪!
伸手摸去,愣愣的看着指尖上残留着的水渍,苦笑着,原来自己竟然也会有如此动情的时候啊!原来真的是有的!
表哥似乎是看我如此伤心,却不知道原因,有些手忙脚乱,一只大手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最终,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将我拥进了怀中,轻柔的拍着我的脊背。
温暖的怀抱让我再难以压抑心中的苦闷,仰头望着黑暗的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月色,呜呜的大哭着,似乎有着什么深埋在心底的伤痛都被一股脑的翻了出来,只觉得越哭越伤心,越哭越止不住。
“你要是再哭,我可就成了落汤鸡了!”表哥突然轻笑着说道,然而他声音中的疼惜却是没有逃过我的耳朵。
我微微一愣,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来他的衣襟上早已被我的泪水濡湿了一大片。不好意思的停住哭泣,脸微微有些泛红,猛地推开他,擦着眼泪,抱歉着:“对不起啊!”
微微低着头,却没想到他突然噗嗤一笑:“穆尔居然还会脸红?”
他这一说,我的脸却是感觉越发的烫了,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往脸颊上冒去,羞愤的跺了跺脚:“我不理你了!”便拉过竹砚向前走去。
不过才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了相府的大门。门口此时正站着一脸着急的亦桃,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一脸的不知所措,在大门口走过来走过去。
我一愣,却转而微微一笑,在原地站着,等着夏潍痕和诸浩然赶上来,嘴中冲着亦桃大声的问道:“亦桃,你在大门口晃悠什么啊?”
大门口高高挂起的红色灯笼将亦桃转过身来瞧着我的脸照着通红一片,只见她快走两步,从高高的台阶上奔了下来,着急的拉着我的手就要往大门里拽:“小姐,你快跟奴婢回去吧!老爷正生气呢!”
我轻笑着看着她拉着我的手,却并不开口,只是满脸的笑意。
竹砚早已走到我的身后,严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怒喝着亦桃:“亦桃,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小姐的衣服也是你一个三等丫鬟能拽得吗?!”
声色严厉,却是足以吓着亦桃。只见她缩了缩手,然而却并没有将手收了回去。我心中奇怪,这丫头今日是哪里来的如此大的胆子,居然连竹砚的训斥都充耳不闻?
她倒是乖巧,很快便将我心中的疑惑解释了个清清楚楚:“小姐都没有发话,你有什么资格?!小姐!您快跟奴婢进去吧!您出了门,老爷正生气的罚夫人呢!”
原来,竟然是为了夫人?我心中腾然升起一股冷笑,却故意装出一副呆笨的模样,扭头看向亦桃:“可是,老爷罚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记得,我的娘亲已经死了啊!表哥,你说是不是?”我转头冲着夏潍痕使了个颜色,生怕他不小心给我穿了帮。
他是信得过的人,可是,院子里的那些,可就都不是些省油的灯了!
他倒也是上道,很快便明白了我的意思,缓步走到我的身侧,冲着亦桃冷冷的说道:“身为丫鬟,如此不知尊卑的拉扯着小姐的手。本王倒不知,相府竟有这等规矩!”
他声音中的冷漠吓了我一跳,转而想到在天下第一楼的楼道中,他亦是这样的声调,不觉有些感动。
这个表哥,对别人只怕是向来都是如此吧?却唯独温和对我,我是何等的荣幸能够有这样的兄长?
竹砚赶紧半蹲着身子,行了一礼,开口道:“回王爷的话,相府并无此规矩!”她倒也是配合。
他们俩一唱一和,吓得亦桃赶紧松了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夏潍痕的面前,急忙磕着头。砰砰的声音直听得我心惊。
“王爷饶命!奴婢也是急坏了,一时忘了规矩!请王爷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饶了奴婢一命吧?”她不说还好,一说惹得我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一脚踢开她,将她放在法医室凌燕的解剖台上,让她帮我看看这奴才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我正要发怒,却突然听见不怎么开口的诸浩然的声音,一时竟是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居然会幻听到他的话:“你的忠心倒是挺特别的!”
轻飘飘一句话,却是说得亦桃的身体一顿,深知自己说错了话,却是依旧不停的磕着头。
她本是相府的奴婢,要谈忠心,自然是要忠心于相府的主人。其次,当然是她所伺候的主子。什么时候轮到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