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一下,不知几时才能停歇。虽说春雨贵如油,可如果连绵不断,这雨就像是浇在农民的心上,谁不盼望春天播种下去的种子能在秋天得到个好收成呢。
水雾蒙蒙,想必有些低洼地已成一片泽国了吧。藏书楼李思周去了几次,师兄们对李思周倒是极为热情,可是见他们每次都放下手中的事情来招呼自己,李思周也觉得不太好意思,见师兄们都有自己研究的方向,便从楼里借了几幅字帖回宿舍临摹,用来打发时间。
书法是静心的法门,在临帖中,李思周体内的真气不再那么难以控制,他的气息也逐渐变得绵长,整个人似乎在一呼一吸之间与天地渐渐融合。
突来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份和谐,李思周放下手中的笔,走去把门打开,看见湿漉漉的方晴站在门口,满身泥土,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方哥,你怎么回来了?”李思周开口道:“早上见你出去的时候身上不是带着伞么?”
方晴喘着粗气,眉眼间尽是愤怒,没有理会李思周的问话,走进房内,拿起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灌了一气,这才说道:“你胜了东魏三皇子,入了流云社的事情外面都传开了,京师一片沸腾。”
李思周脸上非常少见地红了红,小声道:“不过是些小事,怎么就惊动了京师人民了啊?”回头发觉方晴浑身的摸样和这件事怎么也扯不到一起,难道是因为听说了这个事情欣喜若狂,自个跑到泥地里翻腾打滚以示庆祝?
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方哥,该不会是你对人家说你和我很熟,结果被不相信的人打了吧。”
方晴不禁有些心虚,声音轻了一个八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林静儿她生气了。”
“生气?为何?”
“因为此次你为大汉挣足了面子,让大汉在与东魏的谈判中占据了主动,皇上一高兴,就决定给你赐婚。”
李思周听到“赐婚”二字就是一阵发闷,这种前世电视里才会发生的狗血剧情竟然如今要在自己身上上演,那个看起来给他留下好印象的皇帝陛下似乎想要硬逼自己买上一张船票登上某个陌生人的客船。
方晴想着今日的遭遇,满腔愤怒转为一脸委屈,带着哭腔说道:“林静儿那丫头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让我来找你,让你回绝赐婚,我刚说了句,当驸马也不错,就被她按在地上打了一顿,真是个疯丫头!”
李思周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被她按地上打了一顿。”
“前面那句!”
“哦,当驸马爷也不错。”
“驸马?皇上给我赐婚的对象是谁?”
“小公主啊,皇上的二女儿。”
“福……尔……康……”李思周一字一顿地叫道。
方晴不解道:“福尔康?这,又是何意?”
听到林轩要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自己,李思周脑子里闪现的就是这个名字,想到那么狗血缠绵的剧情,李思周不寒而栗。
“我尚未及冠,这皇上怎么舍得将公主许配与我?”李思周问道。
方晴扯过李思周用来写字的宣纸,将脸上的泥渍水渍擦拭干净,方才神秘地凑到李思周耳边,轻声说道:“小公主今年方才八岁。”
这剧情越来越不能让李思周所接受,萝莉已经是李思周所能想象的极限了,可压根没敢想这位皇上如此思想前卫,竟然将自己八岁的女儿赐婚给自己,这不是幼齿嘛。
好不容易让自己老爹推去了诸多上府的提亲,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魅力让皇上也不顾身份,用这么老套的招数,李思周惶恐之余不免有些得意。
可回想下自己目前的前景,李思周的心情有些灰暗起来,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自责,自己为什么要表现的这么出众呢?
“方哥,陪我出去走走吧。”
见外面雨小了,虽然依然滴淋不尽,可终究只能是润物细无声。于是也不打伞,李思周和方晴走出学院,沿着秦悟亭修好的路向着长安城的方向慢慢走着。
路的两旁尽是纵横的田垄,看起来像是布局分明的棋盘,在上面穿梭往来忙碌不停地农夫便是那棋子,这就是农忙了么?
从怀中掏出一根黄瓜,折了一半递到方晴的手中,两人慢慢啃着,看着眼前的田庄默然不语。
“方哥,”李思周眼神投向远方,缓缓说道:“回头告诉林静儿,我会拒绝这次赐婚,但是,不是因为她。”
方晴松了口气,想着不用怕再见到那疯丫头,继而又开始为李思周担心起来,拒绝皇上的赐婚,可是拂了皇上的面子,这可是重罪。即使是逸云学院流云社学生的身份,恐怕也不能阻止皇帝陛下的雷霆之怒。
知道方晴心里正在担心什么,李思周摆摆手,意思是不用为他担心,可自己眼里的愁云去会越来越厚。
既然无解,李思周便不再多想,举步回到院中,便学着院长大人,用细竹做了支鱼竿,找了个根线,在学院的大湖中钓起鱼来,只是不同的是,他的鱼钩是直的。
钓鱼钓鱼,重在享受钓的心静。如若只是为了鱼而钓,不免落了下乘。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少年愁时愁更愁,除去藏书何处可登楼。
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望着被细雨打出点点坑的湖面,泛起阵阵波纹,李思周的心反而逐渐地静了下来。
瞧着不远处用书本遮着发髻,在雨中奔跑的学院学生,李思周身上已然湿透的院服慢慢开始变干……
“此子心性甚佳,你眼光果然不错。”
站在离大湖不远的树影里,两个人正静静地站在那,似乎已经站了很久。
“是啊,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把持得住,后生可畏!”说话的正是院长大人,正是,他的手很随意地搭在身旁副院长的肩上。
副院长满脸无奈,但是可能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慢慢也习惯了,所以如果此刻有旁人看来,他恰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想了想,副院长问道:“真交给他去做?”
“你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没有吗?”
“有吗?”
“我只是问问,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副院长叹了口气道。
院长放开搭在副院长肩上的手,转身向藏书楼走去,留下袅袅的声音:“你去把那消息告诉他。”
副院长躬身送别院长,然后走出树影,来到李思周身前。
见副院长到来,李思周忙站起来,行礼道:“副院长大人!”
点了点头,副院长张口对李思周轻声说了句什么,便飘然而去,独留李思周呆呆地愣在原地。
知道总会到来,可是为何来的如此之快?
虽然早有准备,依然一语如惊雷
李思周心里盘旋着副院长刚才的那句话不能放下:
“去换件衣服,皇上宣你即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