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无法选择的工作一定不是好工作，因为无法选择，而这样的工作恰恰也是无法被抱怨的工作，还是因为无法选择。

里欧就是个证明。

他抱着一堆文件被科林先生赶到办公室旁的一个超小隔间，艰难的站在一张小桌前，“这就是你的桌子。”科林先生示意了一下小隔间的门，“除非我在见人，不能关门，每次你要上厕所、去茶水间，都要从我的办公室走，即使偷懒发呆，我也可以看的一清二楚。”

里欧无言，乖乖的坐下，从小隔间的门口看向科林先生的办公桌，‘乐观’的想着，反过来，也一样。当然，只是想想，不能说出来。

“你今天的工作很简单，整理完这些书单，按照分类、首字母排列。然后……”

科林先生拉开了这张又小又乱糟糟的办公桌抽屉，拿出了一张被填过的表格，上面是乔治的字迹。

科林先生盯着文件同时皱了皱眉，“这入职表被乔治填过了，你去领新的。”一边交代工作，一边在笔筒里拨弄，似乎在寻找乔治用过的笔，“在今天之前交到人事那里。”选定了一支钢笔，抽走，和入职表一起拿在手里，“顺便通知那边乔治跑了，你是我的新实习助理。”

“先，先生……”里欧如一只什么都不懂的无辜金毛，“我，我就说乔治跑，跑了吗？”

“哼，或者你可以说他用了点魔法，在追杀中成功逃脱，然后不能回来工作了。”

里欧看着科林先生，眨了眨眼。

科林先生啧一声，“就是跑了，没人关心一个实习生为什么跑了。”科林先生大概在无奈，为什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蠢。

并不是蠢，而是无知。不该指望一个刚听到‘我是妈妈，我是爸爸’发音的婴儿，懂得那两个笼罩在自己面前、不停重复两句话的‘巨人’，是在宣誓他们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位置。

所以，也请不要指望一个刚真实经历的魔法的人，懂得要怎么判断该把魔法放到哪里。

在里欧有些发愣的目送中，科林先生离开了隔间，坐在了他宽大的办公桌前，不耐烦的看了眼手中乔治填过的入职表和那只钢笔，仿佛嫌弃的一甩手，将两件东西丢向办公室前的空地上。

里欧的反应或许真的有些慢，但，在那张乔治填过的入职表也轻飘飘落地的时候，他至少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在和科林先生一起前往这新工作地点的同时，被他不断提起，却被科林先生不断冷漠打断的事情——

里欧重新站起，绕过办公桌，站在被规定不能关闭的门旁，下了决心，“先，先生，我，我们真的就不管乔治了吗……”

这话自我了断了。里欧的眼眶逐渐被撑大，在科林先生依然冷漠的看过来的目光下，被‘嫌弃’丢在地上的钢笔与表格飘起、上升。

科林先生挺直的端坐在办公桌后，一根手指在身前有节奏的点动，仿佛在操纵悬空飘起的纸与笔。不是吧，那点动的节奏与悬空的两件东西没有一丝应合而言！

笔帽开始旋转，轻微的摩擦声中，表格猛然一沉，在半空中被平铺，笔帽与笔身则分别划向两侧。

与平铺的表格平行，笔帽翻滚着滑动、停在表格一侧，笔身却平移着斜斜立在表格之上，微微的晃动了一下，鼻尖触向纸面——在表格姓名一栏的后方，与已经存在的笔记重合，划动着写下‘乔治’。

然后是性别，然后是年龄，然后是学历，然后是……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科林先生看着已经在门边愣住了的里欧，“你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发呆的！”

里欧那被凭空填写表格的笔所吸引的目光不得不转向手指已经停止点动的科林先生，“我，我……”这大概就是语无伦次吧，而这次还没顶着头的枪口来阻止他，“先，先生，这，这是，魔，魔法……”

“不然呢。”科林先生回答的无比冷漠，“哼，为了不占用你工作的办公桌……”那乱糟糟的、属于里欧的了的小桌么，“我只用了一张废纸和笔，你却在这发呆，浪费宝贵的工作时间！”

里欧抖了一下，不是科林先生这个老板的指责，而是悬浮于空中的纸笔上多了点东西。

闪烁、恍惚的光影开始聚集，先是不停快速滑动的笔身，隐约的、仿佛是手的事物开始显现，并且蔓延。

手，胳膊，肩膀，头与身！

乔治，闪烁、空洞的、由光与影构筑的乔治，出现在了这间办公室里！

他在在填住址的时候摸摸鼻子，在填工作经历的时候挠挠头，在填工作目标的时候拿起笔帽抠着桌面……里欧居然鬼使神差的回头看向自己那个隔间里的小桌，果然！有个坑！

“啧。”科林先生扯了扯嘴角，手指重新动起来，光影开始抽动。一切仿佛被按了快进！

纸与笔在光影乔治站起的时候失去悬浮的能力，自由落地。但里欧的注意力已经不再这两件东西上，新的、闪烁的光影不断加入乔治——

乔治在开车、乔治抱着文件、乔治提起送洗衣服、乔治开车、乔治在收银台前‘付款’……

“就，就是这个！”里欧指着被快进的光影，“乔治的魔法……”

科林先生的手指点动着，似乎根本不想理会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的大呼小叫。

乔治取下了黑色的书本、乔治抽空就对在公交上发呆的里欧‘指指点点’、乔治给里欧倒麦片、乔治举着双手对一群拿着枪口对向两人的人‘指点’。

光影停滞了。

科林先生绕过办公桌，走入光影之中，看看其中一人手中的金币，再看看每一个人的脸，最后看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的里欧，“工作，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光影继续了，但只持续到了里欧重新坐回自己位置的时刻。闪烁的光影定格在乔治接过里欧的钱包那一刻，停滞了一秒，破碎。

科林先生‘沐浴’在纷乱坠落、消逝的光点中，看向在隔间里再次瞪大了眼睛的里欧，“你钱包里有什么？”

“两，两百块……”在科林先生微微抽搐的眼角下，里欧疯狂的运转着自己的大脑，“一，一枚幸运币，叔叔送的。”

科林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很好。”看来一点也不好，是嫌弃“现在想来，我根本不需要一个工作不积极的助理，你可以走了。”

“先，先生？”里欧是在疑问此时此刻是什么情况吧。

科林先生没有要回答的打算。

好吧，再无法为里欧辩护了，这就是蠢。

从科林先生开始对他有兴趣，主动要求看他的稿子，给出工作，到现在的嫌弃。只是得知里欧能看的到黑色封皮书本上的字，免疫乔治的魔法，到，得知他不在拥有叔叔考夫特送他的幸运币，中断这个追溯乔治、由光影构成的魔法，这样。

蠢蠢的里欧被赶出了办公室。

科林先生不算太绝情，“两百块够你回家了，到家后把钱寄回来，你知道我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