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视了一会儿,又默默将视线调开,收拾完凌乱的医用器具,也在男人身边坐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几乎不用思考,欢馨已经很自然地用手拉着衣袖去缓缓擦拭,曼菲斯德睫毛微微颤动一下,没有睁开,却在那只温柔的手即将收回的时候,突然用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了它。细腻的触感,使他不由勾起了嘴角。
欢馨微微一挣,没有挣脱,手背上传来男人肌肤的温度,那暖意竟让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心……
晨曦渐朗,欢馨从沉睡中惊醒,发现自己正靠在曼菲斯德宽阔的肩膀上,那人的手还紧紧地和自己握在一起。那双手骨骼匀称,纤细而修长,如果放在和平年代,也许能成为优秀的钢琴家。可惜呀!生不逢时!
欢馨一边叹息着,一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动了动僵硬的胳膊站起身。
走出石洞抬眼望去,只见林子里缭绕着淡淡的雾气,静静的、柔柔的;露水回来了,润湿了空气,悄悄地挂上枝头,洒落一地令人心醉的安宁!
欢馨伸了个懒腰,深深吸了几口带着不知名野花香的空气,心情也好了不少!
“好安静的早晨!”背后传来曼菲斯德沙哑但已有力许多的声音。
欢馨一转头,果然经过一夜的休息男人精神好了很多,虽然脸色仍然苍白,但是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刚受伤时的灰蒙一片,变得如天空般蔚蓝,就像最深沉的湖水,看得女孩一阵心慌。
“我帮你看一下伤口!”欢馨将视线埋下,佯装去翻出急救包,掩饰着自己的失态。
曼菲斯德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
小心地去解男人胸前的扣子,这次和上次不同的是,他不再是一个躺着一动也不能动、任自己摆布的病人了,欢馨感觉自己的手仿佛在轻微地颤抖着。
曼菲斯德似乎感觉到女孩的心神不定,睁开双眼看着近在眼前的欢馨,对方紧抿的嘴唇泄露了主人现在的心情。
他不由抬起手覆上胸前的那只柔荑,想帮她一把。,欢馨被突然出现的手吓得一惊,蓦然抬起头,却撞进了一片蓝色的海洋里。那眼里有光与影在跳动,有柔情和坚定在交融,她顿觉全身的热量往上涌。
如秋水般清澈无尘的星眸,同样让对面的男人感觉心口像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般,不禁也痴痴地看着她。这一刻,仿佛世界都退却为背景,时间也为之停顿,只有彼此默默的凝望……
好半天,欢馨才回过神来,秀气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看上去少了少女的青涩多了些许女人的妩媚。
曼菲斯德也不好意思起来,咋着嘴喃喃说:“我……自己来!”
纽扣很快被解开,胸前的伤口显露出来,欢馨用手隔着纱布轻轻按压了几下,满意地点点头,看来恢复得不错。
“我们走吧!”边说欢馨边帮曼菲斯德收拾整齐后,扶起地上的男人出了石洞,顺着林间的羊肠小道向前走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深入的关系,外面的枪炮声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让人暂时能忘却战争的严酷。
由于白天光线充足,而且经过一夜休息,两人体力恢复不少,不多时已来到山脚下。
“好了!我们就此分手吧!再过去就不是苏联人控制的区域了!你顺着原路返回,再沿东面那条路走,走到第涅伯河畔就到了!”曼菲斯德停下脚步,望着蜿蜒而上的山路淡淡说道。
欢馨没有出声,只是担忧地看看那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路,但是她也知道,这里已经是自己能护送他的极限了。
曼菲斯德放开扶着欢馨的手臂,将所有重量支撑在另一边用树枝做的拐杖上,又将手伸进领口里,解下一根白金项链放在欢馨手里,牢牢一握。
这项链欢馨在给他治伤时已经看到,但是并没有特别注意,但直觉在战争时期仍贴身佩戴的一定是他的心爱之物,欢馨第一反应是要推辞。
可推回去的手却被曼菲斯德阻住了,他的眼神紧紧锁在这个中国女孩身上,用浑厚而低沉的声音说:“保重!”
欢馨不由收紧了手指,握着的项坠上还带着男人的体温,那温度仿佛一股热流烫得她鼻尖发酸。
她掏出腰间的手枪塞到对方手里,笑着说:“你也保重!这个给你,我不会开枪,拿着也没用!”
曼菲斯德默默接过别在腰间,并没有开口,那双蹙着两股英挺之气的剑眉下的蓝眸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缓缓举起手向欢馨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而非想象中的纳粹举手礼。(见备注1)
感觉一阵雾气从眼眶里升起,欢馨赶紧低下头,压抑着心中的悸动,一字一句地道:“出了这里,将来战场上再相遇我们就是敌人!我虽然救了你,但如果有一天你用手中的枪屠杀无辜平民的话,只要有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番话,只是隐隐从那个郑重的军礼中感受到了曼菲斯德心中隐藏的信念,她下意识地希望这个男人不要被法西斯的疯狂所同化,单纯地做一个铁骨铮铮的热血男儿。
曼菲斯德深深吸了口气,铿锵有力地回答道:“我是一个军人,不是刽子手!”说罢,他毅然转过身朝山路走去,虽然步子显得缓慢而艰难,但是挺直的脊背却透露出不可屈服的坚毅。
欢馨低下头慢慢摊开手掌,椭圆形项坠上镶着的名贵蓝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她不由想到了男人湖蓝色的眼眸。项坠正面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金鹰,那似乎是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的徽记(见备注2),难怪曼菲斯德名字中有个冯字,原来是有皇室血统,出身贵族。
她摩挲着雕刻精美的项坠,感慨万千,无意间手指按下了侧面的一个暗纽,啪的一声项坠的上层弹了开来,原来里面是一个相框。相框里嵌着一张三口之家的合影。左边是一个气质雍容奥地利美女,头戴钻石皇冠,脸上满是温柔的笑意,右边是一个一脸严肃的德国男子,一身戎装,眉宇间显现出贵族的优雅和军人的威严,中间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显然就是缩小版的曼菲斯德。照片上三个人神情柔和,男孩一双纯净的眼睛像星星一样闪烁着光芒,就像无声的语言,传递着满足与幸福。
欢馨合上项坠,将它贴身收好,抬眼望去前方已没了那挺拔的身影。她微微一笑,学着男人的样子挺了挺胸,转过身将所有的情绪留在背后,朝着前途莫测的未来走去……
备注1:文中男主属于党委军,理应按规定行纳粹礼,在这里特意让他行军礼,并不是百合疏忽,这个细节是想表象曼菲斯德对于战争、法西斯的不认同,他参军只是为了忠于国家,为德国服务,而非自愿参与这场非正义的杀戮。
备注2:金鹰是哈布斯堡王朝的徽记.
哈布斯堡皇室家族
居住在著名的哈布斯堡的奥地利皇帝弗兰兹•约瑟夫一世统治了这个国家长达68年,这在欧洲君王的统治史上排名第三。其祖父弗朗西斯二世是神圣罗马帝国的最后一位皇帝。弗兰兹坚持要娶表妹、巴伐利亚的伊莉莎白为妻,也就是茜茜公主。(就因为罗密•施奈德的甜美笑容迷倒了无数像我一样的电视观众,当年cctv-6在大年三十重播茜茜公主3部曲,全家第一次集体一致,毅然选择了看cctv-6。)但她的家庭有很长的精神病遗传史。伊莉莎白在60岁时被一名无政府主义者刺杀而死。
他们的儿子、皇位继承人鲁道夫王子与一位17岁的男爵夫人纠缠不清,最终将其谋杀后再自杀,这一事件震惊了世界。后来,皇帝的侄子弗兰兹•费迪南德就成为了皇位继承人。1914年,弗兰兹•费迪南与妻子索菲在萨拉热窝被暗杀,这一事件被视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导火索。
此次暗杀终结了哈布斯堡皇室在欧洲长达八个世纪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