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抬起头,顺着吴晓晓手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顿时睁大。“这里就是悦来楼?好气派啊!”
“哼哼,怎么说也是临江城最大的酒楼嘛。”吴晓晓露出得意的笑容,就像悦来楼是她开的一样。
站在悦来楼下方,吴晓晓心中充满感慨。还记得上次光临悦来楼的时候,韩瑾告诉她,这间酒楼是纪老爷的心血,一心想要传给纪光耀,可惜却被唐婉柔夺走了。当时吴晓晓心中很为纪光耀鸣不平。坐在悦来楼里用餐,总觉得这里是别人的地盘,心里总有几分不甘。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悦来楼失而复得,已是纪光耀的财产了。
这么说来,那我岂不是成了这里的老板娘了?想到这里,吴晓晓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份也尊贵起来,下意识痴痴地望着悦来楼。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又回到还是吴氏集团大小姐的时候。当时她曾经参加过很多新酒店开张的剪彩仪式,就在穿越来这个世界之前,她才参加完海南岛度假村的剪彩呢。现在回想起来,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渺茫感。
望着美丽壮观的悦来楼,吴晓晓既怀念过去,又憧憬未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不知道未来这间酒楼在纪光耀的经营下,能否更上层楼……
“哎呀,这不是韩神医和二少夫人吗?”刚刚来到门口,王掌柜就笑眯眯地出来迎接。
韩瑾变成“神医”后,曾经陪纪光耀来过这里几次,所以王掌柜早就认识他了,并且对他敬如上宾,处处以礼待之,盛情款待。
吴晓晓只来过一次,没想到王掌柜居然认识自己,不由有点吃惊。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奇怪,他们做这行生意的,最基本的一项技能就是要记住贵客的容貌。况且吴晓晓脸上蒙着面纱,特征非常明显,王掌柜一眼就记住了。
“哎哟,这位姑娘是哪位?”王掌柜看到韩瑾和吴晓晓身后还跟着一名陌生的女子,立即笑盈盈地询问。
不善与人交流的阿莲吓了一跳,切切地躲到吴晓晓身后。
王掌柜不知道自己哪里吓到阿莲了,不由有点尴尬。
韩瑾马上说:“王掌柜,这是我的表妹,名叫香婷。她从小弹得一首好琵琶,而且歌喉甜美,婉转悦耳。她娘听说我在临江城受到纪家二少爷的器重后,便想让她也来临江城找一点活儿,补充一下家计。我已经和二少爷商量过了,二少爷说悦来楼正好缺一些为客人助兴的节目,不如让她来这里弹唱,日后说不定还会成为悦来楼的活招牌呢。”
“是啊是啊,我也听她唱过歌,可好听呢,就像黄莺的声音一样。”吴晓晓急忙也赶来帮阿莲说好话。
王掌柜刚开始还有点为难,但是一听到说二少爷已经同意了,便立刻转忧为喜,笑吟吟地他们请进楼。“里面请,里面请,二少爷正在三楼的红梅间歇息,我让黑子去帮你们传个话。”
“有劳王掌柜了。”韩瑾作揖道谢。
王掌柜笑眯眯地说了几句客气话便转身告辞了。
韩瑾、吴晓晓、阿莲三人坐在一楼角落里的位置上,等待黑子去传话。
黑子是悦来楼的一个伙计,腿脚勤快,能说会道,是王掌柜的得力助手。因为皮肤黝黑,所以大家都叫他黑子。
悦来楼的三楼有三个雅间,以岁寒三友为名,分别叫做雪松间、翠竹间和红梅间。其中雪松间临湖,风景最好,价格最贵,适合风雅之士;红梅间临街,可以依窗看热闹,适合一家老小;翠竹间位于两者之间,房间最为宽敞,适合人多的场合。三个雅间造型不同、功能各异,都是当初纪老爷的心血设计。
上次吴晓晓和韩瑾来的时候,就是在红梅间一边用膳,一边看街上的杂耍。
过了一会儿,黑子笑嘻嘻地跑过来说:“韩神医,二少夫人,还有这位抱琵琶姑娘。二少爷请你们上去,请跟我来吧。”说着便在前面领路。他的脚步轻盈,看着有种活蹦乱跳的感觉,仿佛总是充满干劲,不知疲倦。
“二少爷,我把他们请来了。”来到红梅间外,黑子高声吆喝,敲了敲门。
房间中传来纪光耀的声音:“请进。”
得到纪光耀的应允后,黑子推开门,笑眯眯地把三人请进房间。“你们慢慢聊,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我就行了。”说着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点头哈腰地告辞了。
待他离开后,韩瑾谨慎地关好门,确定门外没人后才说:“其实这群伙计还真不错,既能干,又热情……”
纪光耀仿佛猜到韩瑾想说什么,不等他说法就冷漠地截断道:“可惜他们都是唐婉柔请的人。”
“怎么了?”吴晓晓似懂非懂地看了看韩瑾,又看了看纪光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好的猜测,但马上被她自己否决了。因为她觉得纪光耀再怎么冷酷,也不会如此绝情。
然而韩瑾却直言不讳地说:“光耀想把他们都辞了。”
“都辞了?”吴晓晓吓了一跳,没想到居然被自己猜中了。心中不但没有一点猜中谜题的喜悦,反而更加憋闷。
韩瑾倒是早就知道纪光耀有此打算,虽然不太赞成,但也不好多言。
吴晓晓又看了看阿莲的脸色。阿莲在纪光耀的面前,就像小猫见了老虎一样,怯生生地低着头,吱都不敢吱一声。不过,从她蓦然睁大的眼睛中,依然可以看出她的惊愕程度不在吴晓晓之下。
这时纪光耀把目光移到阿莲身上,皱眉问道:“你怎么抱着一把琵琶?”他只知道阿莲要来悦来楼做事,却不知道是来弹琵琶的。其实,让阿莲弹琵琶是昨晚韩瑾才和吴晓晓一拍脑瓜就想出来的提案,还来不及告诉纪光耀呢。
既然纪光耀问起,韩瑾答道:“我们昨晚无疑中发现阿莲弹得一手好琵琶,而且歌声悦耳动听,与其做一个端菜送茶的丫头,不如做一名歌女更加适合。悦来楼虽然布置雅致、设备齐全、伙计勤快、掌柜也热情,但是唯独少了一点乐子。所以,不如让阿莲帮客人们弹琴助兴吧。”
纪光耀想了想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我也早有此打算。不过……”带着几分怀疑的目光瞥向阿莲,“你真的会弹琵琶么?”虽然韩瑾极力举荐,但是纪光耀依然对阿莲的琴艺心存怀疑。
阿莲被纪光耀敏锐的目光盯着,连气都不敢出了,根本说不出半个字。脸得涨红,低着头轻轻向后退了半步,躲到吴晓晓身后。
见状,纪光耀的眉间蹙得更紧,冷漠地问道:“你很害怕我么?”两天前刚从韩瑾口中听说阿莲就是过去那个曾经偷看自己练剑的女子,而且还对自己一见倾心,因为明雪儿一事而对男女之情心存畏惧的纪光耀看到阿莲后,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忍伤害举目无亲的阿莲,但是也不想对她流露出太多关心,以免对方会错意。
纪光耀虽然是阿莲暗恋的人,但是阿莲只敢远远看着纪光耀,一旦对方把目光移向自己,或者开口问话的时候,阿莲总会紧张得不知所措,心中犹如揣了一只小鹿似的,在胸口咚咚乱撞。
“我,我……我不怕你……”仿佛鼓起莫大的勇气,阿莲才低低地说出几个字。
嘴上这么说,但是视线却一直垂在脚边,根本不敢抬头看纪光耀一眼,所以刚才那句话根本没有半分说服力。
见状,纪光耀忍不住嗤笑一声道:“不管你怕不怕,既然你想来悦来楼当歌女,那就让我听听你歌唱得怎么样。”说着指了指面前的一张红木雕花椅,“你就坐在那边弹一首。”
阿莲抬头看了纪光耀指给自己的座位一眼,那里离纪光耀坐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而且还是面对面。让阿莲坐在那里,她肯定会紧张得连呼吸都不会了,怎么能弹琴呢?
阿莲向吴晓晓投去求救的目光。
吴晓晓接到信号后,马上走过去,把那张红木雕花椅搬到阿莲脚边,说:“不用坐过去,就在这里弹吧。”
说着对阿莲努努嘴,示意她赶紧坐下。这里离纪光耀有七八步远,而且还有吴晓晓和韩瑾的陪伴,阿莲的胆子自然大了一些。只见她紧紧抱着那把名唤“阿莲”的琵琶,慢慢坐在椅子上。
纪光耀哭笑不得,轻轻摇头。说实话,他对阿莲没有抱半点期望。因为阿莲连他的脸都不敢看,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呢?
但是,阿莲很快就用实力对纪光耀浅薄的判断给予狠狠一击。
指尖轻轻一拨,美妙的乐声犹如流水般从琴弦上渐渐扩散开来,拂过纪光耀的耳边。
纪光耀正在低头喝茶,听到这声音后,惊讶地茶杯都忘了放下来。保持着杯沿贴着嘴唇的动作,瞪大眼睛盯着阿莲,不敢相信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子居然弹得与一流琴师不相上下。
纪光耀的反应正在吴晓晓和韩瑾的意料之中。他俩得意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有种奸计得逞的感觉。
明媚而又婉转的前奏后,阿莲垂着眼睫,朱唇轻启,唱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唱的正是吴晓晓的“处女作”《人面桃花》。与昨晚吴晓晓听过的那个版本不同,显得更加成熟,更加完整,仿佛是升级版。吴晓晓在心中默默把这个版本命名为“阿莲桃花2”。
唱到最后一句“桃花依旧笑春风”的时候,琴声转而变得忧伤起来,与刚开始的明媚判若两曲。但又衔接得非常自然,每一个音符都浑然一体。虽然只是短短二十八个字,但是却被阿莲唱成了一段凄美而又完整的爱情故事。
吴晓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为阿莲的精彩表现而折服。
一曲唱毕,纪光耀手中还捏着那个茶杯,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了。
“光耀,你觉得怎么样?”韩瑾坏笑着问。边问边走过去,一手撑在椅背上。
纪光耀这才回过神来,咳嗽一声,强装镇定地说:“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而已啊?”韩瑾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非要纪光耀狠狠夸奖阿莲一番不可。
纪光耀只好又说:“比我预料中好得多,今后你就留在悦来楼吧。”
阿莲喜出望外,连声道:“谢谢二少爷,谢谢二少爷。”
“光耀,你快来看。”这时韩瑾忽然指了指窗外。
纪光耀正好坐在离窗边大约半步的位置,而韩瑾站在他的椅背后,所以背后正好靠在窗户边。
“怎么了?”纪光耀扭头,狐疑地瞥了韩瑾一眼。韩瑾那又惊又喜的表情令他有些意外。
吴晓晓也觉得韩瑾的神情非常奇怪,下意识走到窗边,向外面张望。一望之下,她的表情变得比韩瑾更加可怕。先是惊讶,再是高兴,最后变成喜不自胜。一把抓住韩瑾的袖子,差点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多人啊……”
没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悦来楼外的街道上,人潮已经不在流动,而是仿佛凝固了般,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抬头向悦来楼上张望。
“阿莲,你也快来看!”吴晓晓兴奋地招呼阿莲。
阿莲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慢吞吞地移步,就像一只蜗牛一样。吴晓晓实在看不下去,激动地冲过去,连拉带拽地把阿莲拖到窗口。
“啊!”阿莲低叫一声,苍白的脸上不是惊讶,而是惊讶。她从小生活在山林里,从没见过这么多人。而且那些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她所在的这个窗口。阿莲只觉得众人的视线就像利箭一样,快要把她万箭穿心了,吓得急忙向后躲去。
吴晓晓拽着阿莲说:“阿莲,你怕什么啊,你就快成为巨星天后了。我来当你的经纪人,以后你开演唱会,我就搬一个小凳子坐在门口数钞票……哦,不对,应该是数‘银票’……”她万没想到阿莲的歌声居然能吸引到这么有行人驻足欣赏,已经欣喜若狂,口无遮拦了。
“什么巨星天后?什么经纪人?什么钞票?”韩瑾疑惑地问。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快看,好多人都进悦来楼了!”吴晓晓兴奋得绵连红光,拽着韩瑾的袖子蹦蹦跳跳,就像脚底安了弹簧一样。
就连纪光耀也忍不住站起来,探身向楼下张望,果然发现悦来楼的门口热闹了不少。现在正好是午饭时间,那些被阿莲歌声吸引、抬头看到悦来楼的行人都想起来应该吃饭了。
悦来楼虽然是临江城最大的酒楼,但是走的却是大众路线,里面既有山珍海味,也有平民小吃,要吃贵的可以,要吃便宜的也由,可以满足绝大多数人的需求。
“太好了,阿莲,我们到楼下去弹。”吴晓晓说起风就是雨,拉着阿莲的手,转身想向楼下跑。
“我……我害怕……”阿莲为难地皱了皱眉。
“怕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但是……”阿莲紧紧抱着怀中的琵琶,无论吴晓晓怎么拉,她都不肯移动半分。刚才楼下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头和火辣辣的视线已经把她吓破胆了。要她到楼下,当着大家的面表演,实在难如登天。
见状,纪光耀说:“既然她害怕,就不要为难她了。”
难得纪光耀会为阿莲着想,受宠若惊的阿莲双颊绯红,投去感激的目光。
“可是……”吴晓晓兴奋的表情骤然冷静下来,有一点扫兴。
韩瑾上前一步,笑眯眯地对阿莲说:“阿莲,不如再唱一首吧?就当是回报刚才听见你的歌声才进悦来楼的客人,不能扫了他们的兴嘛。”
吴晓晓也急忙劝道:“是啊,阿莲,你不是还有一首‘保留曲目’吗?”说着冲阿莲眨了一下眼。
“保留曲目?”阿莲睁大眼睛,听不懂这个新颖的词汇。
“就是那首……”韩瑾也冲阿莲眨了一下眼睛。虽然他也不知道吴晓晓说的“保留曲目”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阿莲除了《人面桃花》之外,还有一首《爱莲说》也堪称惊世之曲。
“还有一首?”纪光耀看了看韩瑾,又看了看吴晓晓,发现他俩都是狐狸般的表情,顿时皱了皱眉。
“这……”阿莲低着头,迟迟不语。她虽然有些犹豫,但是从她抱着琵琶不丢的样子就能看出其实她很想弹,只是有点害怕登台亮相而已。
“阿莲,如果你真的害怕,那就不要下楼,就在这里弹吧。”吴晓晓微笑着对阿莲说。她刚才脑子发热,只顾着自己开心,忽略了阿莲的感觉。如今冷静下来,她才幡然醒悟,发现自己真是太为难阿莲了。
一听说不用下楼,阿莲脸上的紧张和怯意立刻退去几分。
韩瑾接着说:“你刚才唱《人面桃花》的时候,那些人站在街上都能听见,现在他们坐在悦来楼里面,不用担心他们听不清楚。况且,保持一点神秘性,反而可以吊足他们的胃口。我保证,不用三天,悦来楼请来一位仙女的消息便会不胫而走,传遍临江城。”
阿莲羞得抬起不起头,脖子垂得低低的,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能呆呆地保持沉默。
她从小跟随母亲弹琵琶,虽然父母都夸她弹得好,但她并未当真。平时只在闲暇时独自坐在窗前,对着清风、明月、流水、落花弹奏,只是自娱自乐,从来没有人夸赞她。
刚才看到那么多人都愿意为她驻足,她的心脏这时还没有平静下来,“扑通扑通”跳得可厉害呢。
纪光耀想了想,同意了韩瑾的建议,对阿莲说:“那就再唱一首吧,唱完后你便好好休息,准备明天的登台。”
阿莲惊讶地重复了一遍:“明天?”
“怎么?你不愿意?”纪光耀眯起眼睛。
“我……”阿莲低头不语。
纪光耀不以为意地说道:“如果你不敢,就不要勉强自己唱歌,当一个送水的丫鬟也一样。”
“那多可惜啊!”吴晓晓第一个不依,高声叫起来。
“不,我要唱……”阿莲突然抬起头来,不再回避纪光耀锋锐的目光。“只要可以帮悦来楼多带来一点生意,我什么都愿意做……”怯懦的阿莲也露出了坚定的一面,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纪光耀点点头,唇角的笑容变得更加温柔了。吴晓晓这才发现,纪光耀刚才不过是用激将法,逼阿莲点头罢了。
“太好了,阿莲。”吴晓晓牵着阿莲的手,眼眶忽然有点湿润。
不知道怎么回事,脑海中竟然浮现出阿莲被韩瑾从土坑里挖出来、浑身泥巴的样子。当时她那凄惨可怜的模样深深烙进吴晓晓的记忆深处,怎么都抹不去。吴晓晓曾经暗暗发誓,一定要代替死去的林家二老照顾阿莲,不让阿莲再被任何人欺负。
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阿莲不仅治了身上的伤,就连脸上的胎记也消失了,变得美丽动人、人见人爱。而且以后还可以在悦来楼弹唱,自食其力。今天她还未登台就已经一鸣惊人,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定是老天爷怜悯她,所以才特意补偿她的。
想到这里,吴晓晓默默在心中祈祷。希望阿莲以后一帆风顺,不要再受苦受难了。
“哎呀呀,二少爷,这可不得了啊!一楼都快被挤爆了!客人都像我打听到底是谁在楼上弹琵琶。”
一曲《爱莲说》弹完后,王掌柜笑容满面地跑进红梅间向纪光耀报喜。他的脚步声把楼梯踏得震天响,从二楼一直爬上三楼,来不起歇一口气,马上“啪啪”地敲门。得到纪光耀的应允后,推门而入的第一句话就是刚才那句。
吴晓晓见他气喘吁吁,红光满面,心想这下阿莲的工作算是落实了,王掌柜肯定不舍得放阿莲走。
果不其然,王掌柜第二句话连忙问道:“香婷姑娘,楼下的客人都想见你,你下去再为他们弹一首吧。”说着还毕恭毕敬地拱手作揖,宛若对待韩瑾一样把阿莲也敬若上宾。
阿莲不安地看着吴晓晓,目光之中流露出几分可怜和惧意。
吴晓晓急忙说:“刚才纪光耀……”话已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对劲,急忙改口道:“刚才我‘相公’已经答应香婷,只弹这一首,就可以休息了。王掌柜,麻烦你去和楼下的客人说一下,阿莲从今以后每天都在悦来楼表演,让他们有空一定来听。”
听到说“要休息”的时候王掌柜还有点为难,但是一听到“每天都在悦来楼表演”后,马上换上一副喜出望外的表情,连连称是。而且还殷切地对阿莲说:“香婷姑娘,后面还有几间空房,不如你去挑一间?”
“我去挑?”阿莲没想到自己可以挑房,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用那么麻烦,就让香婷与其他丫鬟一起住就行了。”纪光耀挥了挥手。他听王掌柜和吴晓晓一口一口“香婷”就知道阿莲已经改名了,于是便聪明地跟着他们一起称呼阿莲为香婷。
“这怎么行。”王掌柜不顾纪光耀是老板,立刻反对道,“香婷姑娘既是韩神医的表妹,以后还会成为我们悦来楼的金字招牌,而且她平时练琴练唱都需要清静,所以还是住单间方便,怎么能和其他丫鬟挤在一起呢?”
吴晓晓心想,从今天起阿莲留在悦来楼,自己以后肯定会经常来看她,如果在一个大房间,想说悄悄话时定有诸多不便,既然王掌柜这么热情,不如就同意了吧。
思及此,吴晓晓果断站在王掌柜一边,一起劝纪光耀道:“是啊,王掌柜说得不错,搞艺术的人都需要一个孤独的空间。你如果毁了香婷的孤独,你就毁了香婷一辈子。”
吴晓晓忽然想起电影《梅兰芳》里的一句台词,不管用得对不对,反正一张口就说了出来。
纪光耀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紧绷的脸庞上带着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好吧,我可担不起‘毁了香婷一辈子’的这个罪名……”他的唇边隐约浮现几分笑意。
吴晓晓心口怦然一跳,脸上传来阵阵燥热。
这是自明雪儿割发断情后,纪光耀第一次对她露出笑容。虽然只是淡得几乎看不见、仿佛幻觉般的几分笑意,但是却直接传入吴晓晓的心中。不知不觉间,她居然低下了头,就像阿莲一样,不敢直视纪光耀敏锐的目光。
王掌柜见纪光耀同意,顿时眉开眼笑地说:“太好了,只要有了香婷姑娘,悦来楼的生意肯定能翻一倍。”
“是啊。这点我倒是不怀疑……”纪光耀的声音骤然变冷,令整个房间的气氛都降温了。
吴晓晓心口顿时沉了一下,不解地盯着纪光耀。只见他野兽般锐利的眼睛正直直盯着王掌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森寒的笑意。
王掌柜不寒而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韩瑾似乎已经猜到纪光耀想说什么,他既不阻拦,也不帮忙,而是不动声色地静观其变。
阿莲则抱着琵琶,傻傻地站在原地,无法理解为什么气氛忽然变得如此可怕。
这时,只听纪光耀冷漠地笑了一声,阴狠地说道:“从今以后,悦来楼的生意肯定蒸蒸日上,财源广进。只可惜,你却看不到这一天了……”
“二少爷何出此言?”王掌柜脸色煞白,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纪光耀冷漠地说道:“我已经请了陈掌柜回来,他明天就能抵达临江城。明天你和他交接一下工作,后天你就不用来了。”
陈掌柜是唐婉柔接管悦来楼之前的老掌柜,是纪老爷的心腹,从小看着纪光耀长大,纪光耀对他感情很深。但是纪老爷过世后,唐婉柔联合当时还只是一个账房的王掌柜一起劝退陈掌柜。纪光耀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今天终于可以报仇了。
王掌柜见纪光耀是认真的,急忙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兮兮地求道:“二少爷,求求你开恩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离开悦来楼……而且我已在悦来楼辛辛苦苦工作了十多年,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
纪光耀丝毫不为所动,凉凉地回应道:“以你的能力,重新找一个酒馆、客栈继续当掌柜并不难。或许,你还可以做回你的老本行,当账房啊。只要你说你曾经是悦来楼的掌柜,全国上下各大城镇的酒楼哪间舍得放你走?你死皮赖脸留在悦来楼,到底是为了养家糊口,还是为了……”
说到这里,纪光耀故意顿了顿。
王掌柜就像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样,脸上早已没有一丁点血色。
看到这幅画面,吴晓晓更加疑惑,心想纪光耀一定是抓到王掌柜的什么把柄了,不然不会这么咄咄逼人地说话。而王掌柜明显做了亏心事,不然也不会如此紧张,而且那几滴拼命挤出来的眼泪,怎么看都觉得假惺惺的。
纪光耀等到王掌柜的恐惧攀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才终于冷笑一声,说出后半句话:“我看你不是舍不得悦来楼,而是要帮唐婉柔送情报吧?”
话音一落,王掌柜明显吓了一跳。但他很快恢复冷静,又委屈又可怜地说:“二少爷,你冤枉我了。”
“冤枉你?”纪光耀的脸色更加难看,似乎已对王掌柜失去耐性,狠狠地一拍桌子低吼道:“你去照照镜子吧,看我到底有没有冤枉你!你刚才从楼下跑上来的时候,故意把脚步声踏得震天响,让我们以为你一直都在楼下。但是,你脸上的痕迹就是铁证如山--你根本没在楼下,而是躲在翠竹间里偷听我们讲话!”
王掌柜被吼得呆若木鸡,下意识摸了一下右脸。把手拿到眼前一看,这才发现指尖染有绿色的粉末。顿时脸色大变,吱吱呜呜地找不出一个字来为自己辩驳。
“还不快滚!”纪光耀就像痛斥一条叛家的狗一样。
王掌柜不再争辩,逃似的夺门而出。惊慌失措的脚步声一直从三楼响到一楼。
王掌柜离开后,房间中的气氛依旧沉闷不堪。纪光耀似乎还在生气,刚才拍了桌子一掌的手还盖在桌子上,仿佛已经凝固了。
见状,吴晓晓和阿莲都噤若寒蝉,不敢开腔。只有不怕死的韩瑾喜欢往枪口上撞,好奇地问道:“王掌柜右边脸颊的绿色粉末到底是什么?”
其实王掌柜一进门,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右脸有绿粉,但是谁都没有问,而且也没有机会问。吴晓晓只以为那些绿粉是王掌柜不小心在哪里蹭上去的,没想到那却是让纪光耀认定他是唐婉柔走狗的证据。
纪光耀说道:“我早就猜到他会偷听,所以事先在隔壁翠竹间的墙上涂了一些绿粉。因为翠竹间的墙壁也是绿色的,所以他没有发现。刚才他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偷听我们说话,所以才把绿粉沾到脸上了。本来我还心存仁念,心想如果他对我忠诚我便放他一马,没想到他却与唐婉柔串通一气。”
越说越气,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吴晓晓终于明白为什么纪光耀刚才对待王掌柜的态度为什么那么冷漠了。他一看到王掌柜脸上的绿粉就已经怒火冲天,但是却一直拼命在忍耐,最后忍无可忍才突然爆发,几句话就把王掌柜给炒了。
吴晓晓以前也管理过公司,深知商业间谍的可怕。她低吟道:“看来王掌柜只对唐婉柔忠心耿耿,不可能全心全意帮我们办事……把这种人留在身边,迟早会出问题……”她本来还很同情王掌柜,但是听了纪光耀的一席话,回想起王掌柜伪装出来的可怜巴巴,心中顿时一阵后怕。
那个王掌柜绝对不像他外表看上去那么和蔼可亲,不然就不可能演出刚才那一场苦肉计。
纪光耀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只要是唐婉柔的人,我一个都不留。”
月上柳梢头,星明浮云后。
屋外一片漆黑,只有几点微弱的星光照亮蜿蜒的长廊。
吴晓晓回到纪府后,已经累得快要直不起腰了,于是趴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耳边安静极了,听不见一丝声音,有点不习惯。
以前这个房间总是非常热闹,阿莲在这里养病,韩瑾在这里凑热闹,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但是从今天起,阿莲就要住在悦来楼,而韩瑾和纪光耀还在悦来楼商量经营方面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回来。
难得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不如洗个澡吧?想到这里,吴晓晓拖着疲惫的身体,为自己准备好洗澡水。
她想起自己以前在院子里摘了一些花瓣,放在一个漆盒了。本想把花瓣丢进澡盆,学电视上那样来一个“花瓣浴”,但是当她拿出漆盒一看,才发现那些花瓣早就枯黄干瘪了。
吴晓晓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拿来做标本,也比现在看它们变得又干又丑好。
无奈之下,只好放弃洗花瓣浴的想法,脱光衣服走进木桶浴盆。
“哇,真舒服……”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全身都被温暖的水流包围,吴晓晓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全身心地享受这种久违的感觉。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盆,可以把水舀起来浇到身上。感受着热水顺着脖子滑落,就好像被温柔地抚摸着一样,由内而外都放松下来。实在太舒服了,忍不住哼起歌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屏风外面传来奇怪的声音。
吴晓晓顿时紧张起来,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凝听。一开始还以为是妖魔鬼怪,但仔细一听又觉得不像。
“谁,谁,谁……在外面?”壮起胆子问了一声。因为太害怕了,连声音都在发抖。
话音刚落,外面的声音的确停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响了起来。
吴晓晓决定出去看一看。她小心翼翼地站起来,伸手去拿放在椅子上的衣服。
“咦?”伸手一摸,才发现衣服居然不见了!
难道外面是一个偷内衣的小偷?这种变态还真是无处不在啊!吴晓晓顿时警觉起来,转头四顾,到处寻找有没有可以用来当武器的东西。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用来舀水的木盆上。
这木盆小虽小,但还挺硬的,只要对准坏蛋的脑袋狠狠敲下去,就算敲不晕也必定眼冒金星。
就在吴晓晓做好一切准备,决定走出去看个究竟时,忽然听见一声弱弱的猫叫。
“喵……”这声猫叫正好与那悉悉率率奇怪的声音从同一个地方传来。
“什么啊,原来是一只猫,差点吓死我了……”吴晓晓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用手拍了拍自己差点蹦出去的心脏。
纪府经常都能看见野猫,刚才她洗澡的时候没有关窗户,也没有点蜡烛,所以那只野猫大概以为家里没人,偷偷溜进来找食物呢。
想到这里,吴晓晓已经不再害怕,“哗啦”一声从浴盆里走出去。
因为身上一丝不挂,她的动作格外拘束。脚步不敢迈得太大,而且双手紧紧捂着胸部。
从屏风后面探出头去一看,果然发现房间正中有一个疑似猫咪的生物正在自己的衣服上磨爪。把那件明黄色的绢衣抓得“啪啪”作响。
吴晓晓的肩膀顿时垂了下来,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她躲在屏风后,只露出半个头,可怜兮兮地对那只野猫说:“猫大爷,求求你,放过我的衣服吧,我以后还要穿呢……”
那野猫是一只成年的花斑灰猫,看体型长得还挺壮实,大概是猫群中的小头目。听见吴晓晓的声音后,野猫抬头向她望来,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着实把吴晓晓吓了一跳。
看样子,这只野猫一点都不怕吴晓晓,说不定还以为怯生生躲在屏风后面的吴晓晓怕它呢,于是肆无忌惮地又开始抓衣服磨爪。
吴晓晓咬了咬牙,心想:看来必须用硬的了!
“去去去。”她从屏风后面伸出一只手,拼命挥动,想把野猫赶走,但是野猫依旧对她视若无睹。
吴晓晓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已经被这只野猫践踏在脚下,不给它一点颜色看看,它就不知道厉害。反正房间中只有自己一个人,就算光着身子冲出去也没人会看到。只要用最快的速度,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就算那只野猫就算再嚣张,也不敢和她抢,只能灰溜溜地逃走吧。
思及此,吴晓晓把害羞抛诸脑后,大喊一声:“坏猫,快把衣服还给我!”一丝不挂地从屏风后面冲了出去。
这次,那只野猫终于吓得“喵呜”一声跳开了。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脚步声!
惨了!难道纪光耀回来了!早不回晚不回,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间!
吴晓晓七手八脚地衣服从地上捡起来,只想快点逃回浴盆里泡在水中。
谁料她刚一转身,那只野猫正好从她脚边跑过。
猝不及防之下,吴晓晓失声尖叫,身子猛地向后一仰,只听“咚”的一声,整个人斜着身子摔倒在地!
最倒霉的是,脑袋居然在地板上磕了一下,并且发出一个响亮的声音。
完蛋了……
吴晓晓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她拼命告诉自己“不能晕倒,不能晕倒,我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如果外面的人真是纪光耀,被他看到我就嫁不出去了……不对,我好像已经嫁出去了……”
只想到这里,吴晓晓的意识就已经完全被黑暗吞没。
她闭上眼睛,彻底昏迷过去。
与此同时,门外的纪光耀听见吴晓晓的尖叫和跌倒声后,还以为她被刺客袭击了。大喊一声:“什么人!”撞开门,一头冲进来。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吴晓晓一丝不挂倒在地上的画面。
他吓得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僵硬在门口无法动弹。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韩瑾的声音:“对了,光耀,我想起一件事情……”
纪光耀和韩瑾在悦来楼商议完大事后,一起回到纪府。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刚刚才在前面的拐角处道别,各自回房。然而韩瑾刚走了两步就突然想起一件事,立刻掉头回来想找纪光耀商量,谁料却撞上了这么冲击性的一幕。
“我想……告诉你……”韩瑾边说边走,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走到门口。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地上的人影。
他的反应就像纪光耀一样,先是倒抽一口凉气,然后便浑身僵硬,无法动弹。
如果吴晓晓没有昏迷,这时一定会狠狠骂他们一顿:“不要发呆!快救人啊!”
“呼……”一阵风从身后刮过,纪光耀和韩瑾都打了一个哆嗦,凝固的大脑终于解冻,重新恢复运转。
“晓晓,你没事吧?”韩瑾先纪光耀一步冲到吴晓晓身边。但是吴晓晓全身赤裸,他根本不知道该把眼睛往那里放。只能扭开头,抓住吴晓晓的肩膀摇了几下。手掌传来温热的体温,大致可以判断吴晓晓昏迷的时间还不久。
“她到底怎么了?”纪光耀走上前来,和韩瑾一样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放,目光四处逡巡着,迟迟落不下来。无意中瞥见吴晓晓怀里抱着衣服,急忙把衣服从吴晓晓手中拽出来,披在她的身上。
帮吴晓晓披上衣服后,纪光耀和韩瑾都松了一口气。虽然心跳依旧快得就像打鼓一样,但好歹眼睛可以落到吴晓晓的脸上了。只见她脸色红润,嘴唇丰泽,发丝还在滴水,一看就知道刚洗过澡。
“就算泡澡泡晕了也该躺在澡盆里,她怎么会倒在地上?”纪光耀皱眉低语。
这时窗外正好传来野猫的叫声。韩瑾若有所思地沉下眼眸,忽然抓起吴晓晓的衣服闻了闻,立刻做出判断:“衣服上有股野猫的味道。大概是野猫把晓晓的衣服叼走了,晓晓追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变成现在这样。”
“这个笨女人。”纪光耀眉间皱得更深了。
“我先把她抱上床。”韩瑾说着就已搂住吴晓晓的肩膀,刚一用力,披在吴晓晓身上的衣服忽然滑落,飘然落在韩瑾脚边。怀中玉人的胴体再次变成一丝不挂,吓得韩瑾惊叫一声,差点把吴晓晓丢下去。
“冷静一点。”纪光耀低喝一声。但是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捡衣服,而是双手捂住韩瑾的眼睛。
“你干什么啊?”韩瑾抱着吴晓晓,双手无法自由活动,眼睛又被纪光耀捂住,什么都看不见,急得大叫起来。
“我……”纪光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事发的一瞬间,大脑根本来不及做出指示,身体就已经擅自行动了。
“快点把手放开,不然我没法抱她去床上!”失去视觉的韩瑾变得有些焦躁,声音不由大了几分。
然而纪光耀却义正词严地决绝道:“不行,她毕竟是我的妻子,在她接受你之前,我要对她的清白负责。如果我把手放开,她不是被你看光了吗?”
韩瑾可不想吃亏,焦急地嚷道:“你只捂着我的眼睛,怎么不捂自己的!”
如果韩瑾不说,纪光耀根本没有发现这个问题。韩瑾一提,纪光耀的目光下意识瞥了吴晓晓一眼,只见洁白如玉的娇躯在黑暗中散发出月光般丰润的光泽,瘦削的肩膀连着锁骨,皮肤上微微沁出水珠,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
这女人居然这么美!纪光耀一时竟然无法移开视线。这时耳边突然传来韩瑾着急地高喊:“你是不是在偷看?你看够了没有?太无耻了!”纪光耀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强迫自己扭头移开视线。
“我什么都没看。”语气生硬,但是听上去却没有半点底气。
韩瑾一听就听出了破绽。他气得刷的一下抬手捂住纪光耀的眼睛,又酸又怒地说道:“你明明答应我,不会对她有非分之想。君子怎能言而无信!”一只手抱着吴晓晓,一只手捂着纪光耀的眼睛,韩瑾几乎快要没有力气说话了。
话音刚落,怀中的吴晓晓眼看就要滑下去。纪光耀听见声音后,急忙腾出一只手来托住了她的腿弯。
就这样,纪光耀和韩瑾的动作变得非常奇妙。两人都是一只手捂着对方的眼睛,一只手托着吴晓晓。只不过韩瑾托的是肩膀,纪光耀托的是腿弯。捂着对方眼睛的那两只手在空中交叉出一个十字,既滑稽又不好行动。
如果吴晓晓没有昏迷,这时一定会狠狠骂他们一顿:“衣服掉在地上那么久也不捡起来,我都快要冻死了!快点把我抱到床上去,盖好被子才是正事啊!笨蛋二人组!”
不过此时纪光耀和韩瑾都没有把衣服捡起来的打算,他们既不能松开抱着吴晓晓的那只手,又不想放开捂住对方眼睛的那只手。所以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动作,呆呆地站在原地。
但是呆站实在不是办法,纪光耀无奈地说:“既然你我都不愿放手,那就只能这样把她抱上床去。”
“好。听我指挥,先迈右脚。”
就这样,他俩用比螃蟹还难看的动作,在黑暗之中协调彼此的脚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平安地把吴晓晓放到床上。途中韩瑾差点撞到屏风上,纪光耀则被凳子绊了一下脚。
把吴晓晓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后,两人都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数“一二三”一起放开手。
双眼终于恢复视觉后,摆在眼前的却是第二个问题。吴晓晓的头发湿淋淋的,已经把枕头都浸湿了。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滴下来,很快就把床单、被子弄湿一大片。
眼疾手快的韩瑾急忙把吴晓晓湿淋淋的头发提起来,无奈地问道:“这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纪光耀叹了一口气,拿起放在浴盆边的干净毛巾。
“还是我来吧。”韩瑾抢走纪光耀手上的毛巾,细心地包在吴晓晓的发丝上,吸去水珠。
看到韩瑾充满爱意的动作,纪光耀不禁问道:“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韩瑾有些惊讶。他抬头看了纪光耀一眼,目光中充满温柔的笑意。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摇头,说:“一开始我说喜欢她,只是逗她开心的玩笑话。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认真了。看到她为你哭的时候,我会心痛;看到她开怀大笑的时候,我也会跟着开心。我就喜欢她的真实,还有敢爱敢恨的性格。”
“你查过她的来历么?”纪光耀始终对吴晓晓的身份充满怀疑。
韩瑾摇摇头道:“不用调查,仅凭我与她这段时间亲密无间的相处我就可以回答你,她绝对不是北夷的细作。”
既然韩瑾说得如此诚恳、认真,纪光耀也不好再问,只留下一句深沉的低喃:“韩瑾,虽然我相信你,但我实在信不过她……”
第二天清晨,温暖的阳光从窗口撒进房间,在地面留下明亮的光芒。
屋外鸟雀的叫声婉转动人,把吴晓晓从美梦之中唤醒。
“头好痛,怎么回事……”
还没睁开眼睛就揉了揉脑袋,摸到额头上的那个肿包时才突然回忆起昨晚的悲惨遭遇。
衣服被野猫拖走,好不容易把衣服抢回来却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慌慌张张想要逃回浴盆的时候,却不小心摔倒在地,脑袋磕了一下,失去意识。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吴晓晓一点记忆都没有。
“最近真衰,一定是被衰神附体了……”
一边嘟哝一边慢吞吞地扭动身子,想从床上坐起来。但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昨晚自己明明昏倒在地上,什么时候上床的呢?联想起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脚步声,吴晓晓顿时产生非常不好的预感。
想到这里,倦意早已烟消云散,她猛地睁开眼睛,差点被眼前出现的画面吓得叫出来。
纪光耀!
没错,纪光耀俊美的睡颜就在眼前不到三寸的地方,两人近得连鼻尖差点碰到一起。
吴晓晓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就像触电似的猛地把后扭向身后,然而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身后不是墙壁,而是一具温暖难的肉体。
韩瑾!吴晓晓猛一扭头,差点亲到韩瑾的嘴巴。
天啊!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她只觉自己的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变成一个木头人,呆若木鸡地坐在床上。
右边是纪光耀,左边是韩瑾,自己躺在他俩中间。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居然没有穿衣服!
“啊……”的一声惊叫划破清晨寂静的空间,响彻云霄。不仅把窗外的鸟儿都吓跑了,还吵醒了还在睡梦中的纪光耀和韩瑾。
“禽兽!你们对我做了什么!”一边叫嚷一边拼命把被子扯过来,就像包粽子似的裹在自己身上。
“晓晓,你冷静一点。”韩瑾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脸上带着几分倦意和无奈。他一手撑在床上,微微直起上半身,另一只手则抓了抓头发,慵懒而又优雅的动作透出几分诱惑,看得吴晓晓不仅咽了一口口水。
不对,现在不是欣赏美男的时候!吴晓晓凶巴巴地嚷道:“禽兽!把我的清白还给我!”她气得眼泪都快涌出来了,恨不得扑上去咬韩瑾一口。昨晚到底怎么了?她一点记忆都没有,正因为如此心中才更加害怕和不安。
“放心吧,你还是清白的,我们什么都没做。”这时纪光耀也缓缓直起身子,叹了一口气说。他和韩瑾一样,也把一只手撑在床上,直起上半身盯着吴晓晓。虽然刚刚睡醒,但是眼神却不像韩瑾那么迷茫,而是带着几分野兽般的锋锐。即便没有恶意,吴晓晓心中却陡然涌上一股寒气。
“那,那我们为什么睡在一张床上?”这时吴晓晓终于恢复了几分冷静,语气渐渐缓和下来,不再像刚才那般暴躁。其实仔细一样,以纪光耀和韩瑾的人品和性格的确不会对自己做出禽兽之事,不过……
不再担心贞操问题的吴晓晓转而开始担心另一个问题。
难道昨晚自己一丝不挂的样子被他俩看光了?不仅被看光了,而且还被抱到床上,那自己的身体肯定也被摸到了!
想到这里,脑内就像火山爆发似的冲出一股炙热,把她全身都烤得滚烫发红。特别是那张满是尴尬和愁绪的脸,更是红得好像灯笼一样。
“事情是这样的……”韩瑾简单叙述了一下昨晚的经过。
昨晚他们二人合力把吴晓晓抱上床后,商量了半天也没有决定下来到底由谁帮吴晓晓穿衣服,因为穿衣服的人必然会看到吴晓晓的身体。韩瑾和纪光耀争论了半天,两人谁都不肯让步,最后只好决定让吴晓晓光着身子睡。穿衣服的问题解决了,第二个问题又接踵而来。韩瑾不放心纪光耀和一丝不挂的吴晓晓共处一室,也不放心把昏迷不醒的吴晓晓一个人扔在房间,最后终于说服纪光耀让他以监视者、保护者、看护者的三重身份陪在吴晓晓身边,在这里留宿一晚。
听完韩瑾的话后,吴晓晓又生气又无奈,气呼呼地嘟哝道:“虽然我很感谢你的担心,但是……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把我吓死……”
“如果只有纪光耀一个人陪你睡,你就不会被吓死了吗?”韩瑾开玩笑地问。
“我,我……”吴晓晓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如果只有纪光耀一个人,惊吓是在所难免的,但是至少不会像刚才那样吓得差点连魂都丢了。思想保守的她说什么都无法接受一女二男这么高刺激的游戏。
“你脸这么红,是不是在想什么色色的事情?”韩瑾最喜欢逗吴晓晓,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更舒服地趴在床上。
“我……我才没有……”吴晓晓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瞬间又红了一层的脸蛋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不如这样吧,你既然已有光耀这个夫君,那就把我纳为二房吧,不介意做小的。”说完还抛了一个媚眼。
吴晓晓倒抽一口凉气,酝酿了一下后,用几乎可以把房子震得抬起来的音量凶巴巴地吼道:“你脑袋被门夹啦!”
无论吴晓晓的表情多么难看,目光多么凶恶,韩瑾不但不害怕,而且还笑得更开心了,悠悠然地说:“以前只有‘二女共侍一夫’,现在我和光耀两个绝世美男‘二夫共侍一女’,这是你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绝世美男,我看你是绝世贱男!”
“好了,你别逗她了。”一直沉默不语的纪光耀终于开腔。
刚才吴晓晓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韩瑾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纪光耀。回头一看才发现纪光耀早已下床穿好衣服,正坐在床边绑鞋。
纪光耀头也不抬地对韩瑾说:“今天是陈掌柜抵达临江城的日子,赶快收拾一下,准备和我一起去悦来楼。”
一个时辰后,吴晓晓、纪光耀、韩瑾三人坐马车来到悦来楼。
纪光耀本不同意吴晓晓跟来,但是吴晓晓坚持要来看望阿莲。今天是阿莲第一天登台表演的日子,作为阿莲的头号粉丝兼未来经纪人,她必须给阿莲加油助威才行。韩瑾也表示赞成,两人一起软磨硬泡,终于把纪光耀的耳根磨软了。
悦来楼前人来人往,一派热闹的景象。
马车绕着悦来楼来到后门,三人都在后门下车。纪光耀有工作在身直接去了前堂,而韩瑾则体贴地把吴晓晓送到后院阿莲住的地方,然后才告辞去找纪光耀。
与韩瑾分别后,吴晓晓在阿莲的窗外张望了一下,看到一个背影正坐在铜镜前。
“阿莲。”高兴地喊了一声。
背影立刻回过头来,惊讶地盯着窗外的吴晓晓。
“晓晓,你怎么来了?”阿莲急忙起身为客人开门。
“你第一次登台,我怎么能不来呢?”吴晓晓笑盈盈地走进房间,拉着阿莲的手,上下打量她的模样。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只有裙角染成淡粉色的洁白曳地长裙,宛若瀑布般的长发简单地盘成一个单螺髻。美虽美,但是身上、头上、手上均没有半个饰品,看上去不免有些单调乏味。
吴晓晓捏着下巴,喉咙深处发出“唔……”的一声,对阿莲初次登台的打扮不算十分满意。
“阿莲,你戴上这个。”说着便取下自己手上的两个镶翡翠银镯,二话不说地套在阿莲手上。
阿莲吓了一跳,急忙摇头拒绝道:“不行,我已经收了你一件衣服,怎么能再要你的镯子呢。”
“就当借给你的,等你赚了钱再还给我就是了。而且这镯子反正是纪家的,就当是纪家赔你的,你收着吧。对了,还有这个。”说着又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支白玉簪,帮阿莲插在发髻间,“嗯,这样就好看多了。”
这时吴晓晓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上下打量着宛若仙女般的阿莲。
接着两人又在房间中坐着叙了一会儿话,大概两刻钟后,门外传来黑子的声音:“香婷姑娘,二少爷让我来问你打扮好没有?他想把你介绍给新掌柜。”
王掌柜昨天已经被纪光耀冷酷地辞退,今天是新掌柜接任的日子,所以纪光耀一大早就和韩瑾一起赶来悦来楼。
阿莲急忙起身为黑子开门,笑吟吟地说:“都准备好了,二少爷在什么地方?”
一提到“二少爷”,阿莲的笑容便格外明媚动人,连吴晓晓都为之心动。
黑子看见吴晓晓也在阿莲的房间,急忙问候道:“二少夫人,你也来啦?”
“我陪香婷一起去吧,正好我也好奇新掌柜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吴晓晓拍拍裙子站起来,来到阿莲身后。
“二少爷就在三楼的红梅间,我为你们带路吧。”
“不必,你还忙着吧,我和香婷自己去就行了。”
黑子满头大汗,衣服都是湿的,一看就知道忙坏了。而且刚才马车从悦来楼门前经过时,吴晓晓早就看见一楼挤满客人。
黑子用毛巾擦了擦汗,热情地说:“都是托了香婷姑娘的福,今天好多客人向我打听香婷姑娘什么时候登台。现在伙计们都在忙着搭台子,所以我这跑堂的自然比以往累些。不过累虽累,心里却是喜滋滋的。悦来楼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吴晓晓都被感染了,露出会心一笑。
告别黑子后,吴晓晓和阿莲向三楼红梅间走去。
阿莲抱着琵琶,低头怯生生地跟在吴晓晓身后。登上楼梯的时候,有几名眼尖的客人看到阿莲的身影后都激动地议论纷纷。其他客人也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过去。阿莲吓得把头埋得更低了,直催吴晓晓走快点。
吴晓晓笑嘻嘻地开她玩笑:“我们的阿莲变成小红人了。”
上楼梯的时候,吴晓晓低头向一楼大厅已经搭好大半的舞台望去。她的位置正好可以俯瞰整个舞台。悦来楼中摆满餐桌和椅子,本来就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如今新搭建舞台之后,布局便显得更加紧凑。舞台只有四张桌子的大小,大概有七八级台阶高,只容得下一人表演,看来是专门为阿莲设计的,如果换成双人弹唱肯定就挤不下了。
来到红梅间的门口,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三个男人的谈话声。其中两个是纪光耀和韩瑾,另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吴晓晓没听过,一猜就是新掌柜。要说“新”也不新,因为他就是在唐婉柔和王掌柜接管悦来楼之前,深受纪老爷和纪光耀信赖的“老”掌柜。昨天纪光耀声色俱厉地赶走王掌柜,就是为了帮他出气。
王掌柜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黑子等伙计依然照常干活,这让吴晓晓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幸好纪光耀手下留情,没有把悦来楼的伙计全部辞退,否则不但不得人心,而且还会影响悦来楼的生意。
吴晓晓敲了一下门,轻唤一声:“相公。”
肉麻兮兮的两个字实在难以出口,所以她把声音压得极低,就像做贼心虚一样。
里面传来纪光耀的回应:“进来吧。”
吴晓晓正要推门而入,却听见身后传来阿莲的轻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觉得如今的二少爷与当初不太一样。”一双柳叶般的眉毛微微颦蹙,透出半分担心半分疑惑,唯独没有怀疑。话中的“当初”指的是韩瑾假冒纪光耀与吴晓晓第一次“回娘家”的时候,也是韩瑾假装纪光耀说喜欢吴晓晓的时候。
吴晓晓的心脏猛地沉了一下,暗想:肯定不一样,因为根本就是两个人嘛。
不过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解释,吴晓晓装作没听见,推开门走进红梅间,依次对房间中的三人行礼:“相公、韩神医、陈掌柜……”给陈掌柜行礼的时候,目光自然而然地移到陈掌柜身上。
对方大概六十余岁,带着一顶五梁冠,胡子和发鬓全白了,脸上皮肤绷得很紧,有点像一个清贫且严格的教书先生,与王掌柜的性格截然不同。王掌柜的亲切说好听点是热情,说难听点是市侩。而陈掌柜却是一副两袖清风、不苟言笑的样子,不会轻易与陌生人熟络起来,但是却透出一股值得信赖的气质。
“老夫拜见二少夫人。”陈掌柜对吴晓晓作了一个揖,目光随即转到阿莲身上,问道:“这位就是昨天名扬临江城的香婷姑娘吧?”
阿莲不敢答话,低头躲在吴晓晓身后。
韩瑾替阿莲答道:“她就是我的表妹香婷,从小在乡下长大,没见过大世面,性格又比较内向,让陈掌柜见笑了。但是她的琵琶和歌喉确实堪称一绝,绝对不会给悦来楼丢脸。”
陈掌柜若有所思地盯着阿莲,摸了摸胡须。
阿莲被盯得浑身不舒服,整个人都藏到吴晓晓身后去了。
见状,陈掌柜似有深意地说:“虽然是韩公子的表妹,但是看上去与二少夫人更加亲近呐。”
吴晓晓吓得抖了一下,不敢直视陈掌柜的目光。刚才那一瞬间,她忽然从陈掌柜的眼神中看到了纪光耀的影子,因为两者的目光都锐利得仿佛锃亮的刀剑一样。说不定纪光耀的眼神就是从他身上学来的。
韩瑾说道:“二少夫人待人亲切,短短两日便与香婷熟络了,真是香婷的福分啊。”说完向吴晓晓挤了一下眼。
吴晓晓只好硬着头皮附和道:“哪里哪里,我才要感谢香婷愿意在悦来楼表演呢。”说完又加上几声干笑。
不知道是不是回答得太生硬了,陈掌柜的眉间越皱越深。
“陈叔,你已经几年没回悦来楼了吧?这里好些地方都重新装修过,我带你去看一看。”纪光耀见韩瑾和吴晓晓有点撑不下去了,急忙伸出援手。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把陈掌柜引出红梅楼。
临走前不忘吩咐韩瑾:“韩瑾,舞台马上就要搭好了,你让阿莲准备一下。”
韩瑾恭恭敬敬地弯下腰答道:“遵命。”其实弯腰只是为了掩饰脸上转危为安的神情罢了。
待纪光耀把陈掌柜带走后。吴晓晓急忙关上门,靠在门口抚了抚心口说:“哇,那个陈掌柜真可怕,刚才吓得我连大气都不敢出。”
韩瑾道:“他以前是光耀父亲的心腹,的确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这点吴晓晓也承认,微笑道:“有他帮忙我就放心了。”
“是啊。”韩瑾会心一笑。
其实他俩都很担心纪光耀接手后悦来楼的未来。纪光耀曾经在唐婉柔面前立下毒誓,如果不把悦来楼做得红红火火,就不再过问纪家店铺。虽说纪光耀当刺客的技术堪称一流,但是经营酒店嘛……韩瑾和吴晓晓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直到今天看到他请回陈掌柜这样一个可靠的帮手,悬在半空的心脏才总算落回原委。
“阿莲,你准备好了么?”韩瑾转头望着阿莲。
阿莲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怯怯地站在墙角,头垂得都快贴到胸口了。
“阿莲。”吴晓晓轻轻推了推阿莲的肩膀,阿莲总算回过神来。
“我,我准备好了。”说着紧紧抱住怀中的琵琶。
“我才不信呢。”韩瑾轻笑一声。
吴晓晓也不信,看到阿莲那一惊一乍的样子,实在为她的登台担心。
“不如这样吧,你待会儿戴着这个斗笠上台。”韩瑾早就准备好了,一边说一边从墙上取下一顶垂着白纱的斗笠。
斗笠顶部开了一个洞,正好可以把阿莲的单螺髻和吴晓晓送给她的那支白玉簪露出来。斗笠上垂下的白纱正好挡在阿莲的鼻子附近,只露出娇嫩的樱桃小口和小巧瘦削的下巴。
“悦来楼虽然是一家正经酒楼,但是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太漂亮的女人容易惹麻烦。戴上这个以后,你看不到客人,客人也看不到你。你登台不会紧张,客人也不会找你麻烦,真是两全其美。”韩瑾捏着下巴,得意地欣赏着自己把阿莲打造的“新造型”。
“谢,谢谢……表哥……”
有了斗笠的遮蔽,阿莲的胆子稍微大了几分,说话声不像刚才那么颤抖了。
自从陈掌柜来到悦来楼后,纪光耀造访悦来楼的次数明显减少。他开始把时间花在书房里,或者偷偷去树林习武练剑。每当慕容真问起来的时候,吴晓晓和韩瑾还要帮他撒谎,不是说他去视察店铺,就是说他去街上散心。
吴晓晓每天独守空房,日子过得非常无聊。以前还有韩瑾陪他,现在韩瑾恢复了本来的身份,不方便与女主人交往过密。所以吴晓晓一有时间就去悦来楼打发时间,阿莲休息的时候就拉着阿莲聊天,阿莲登台的时候就乖乖当听众。
转眼之间,阿莲来悦来楼已经一个月了。
她美妙的歌声早已传遍临江城,甚至还吸引了一批远道而来的客人。悦来楼的生意越来越好,忙得黑子等伙计们每天都腰酸背痛。不过月底领工钱的时候,沉甸甸的银子不仅顷刻间治好了他们的一身疲劳,还让他们比以前更有干劲。
陈掌柜愿意为悦来楼劳心,伙计们愿意为悦来楼劳苦,阿莲愿意为悦来楼表演。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悦来楼巩固了临江城第一酒楼的位置,而且还萌生了扩建的打算。因为现在的悦来楼已经不足以容纳热情的客人了,每到用餐时间就可以看见悦来楼外排起等候座位的长龙,一直排出十多米。
一个月后的一天,吴晓晓正在帮厨房洗碗,韩瑾突然冲进来。
“哎哟,我的二少夫人,你怎么能干这种粗活?”韩瑾夸张地抚额长叹。
“我看洗碗的人手不够,而且我正好有时间……”吴晓晓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
以前在家里,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小姐,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算嫁到纪家后,也从来没有做过正经家务,最多只在韩瑾装病的时候,稍微伺候一下他的起居。但是现在,也许是受到悦来楼万众一心、热火朝天气氛的影响吧,她觉得自己也应该尽一份力量,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除了今天帮忙洗碗外,前几天她还帮忙打扫过院子,擦过灰,提过水,涮过锅,剪过草……事无大小,只要看到有需要,马上热情地跑上去帮忙。一开始伙计们都顾忌她贵为少夫人,处处拦着她,而且还汇报了陈掌柜,陈掌柜又汇报给纪光耀。纪光耀听后皱眉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只要她不去前堂抛头露面地招呼客人,不给大家添乱,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不必管她。自从纪光耀下达这条指令后,果然没有人再敢阻拦吴晓晓热心劳动了。
“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充实多了。不仅精神比以前更好,身体也比以前更健康,肩膀不发酸了,手脚也更有劲了。现在我一个人就能提起一袋米呢。”吴晓晓得意地炫耀起来。
不过韩瑾实在没有表扬她的心情,压低双眉,紧张兮兮地说:“快跟我来。”
“怎么了?”吴晓晓眨巴一下眼睛,不解地盯着他。好久没有看到韩瑾露出这种大敌当前的表情了。
韩瑾压低声音道:“我刚才接到一个大消息,邻街有一间新酒楼今天开张,名字叫做喜来楼。”
“喜来楼?”吴晓晓愣了一下。怎么听都像是抄袭悦来楼的招牌。
韩瑾又说:“那喜来楼本是一间客栈,一个月前被人买下来,改建成了酒楼,今天正好开张--你猜背后的买主是谁?”
“一个月前……”吴晓晓低吟,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一个月前正好是纪光耀刚刚接管悦来楼的日子。
从吴晓晓凝重的神色中韩瑾看出她已经猜中了,点点头道:“没错,就是唐婉柔。”
“她到底想干什么?”吴晓晓双眉紧锁,先前的轻松早已一扫而空,转而被严肃取代。
韩瑾叹了一口气说:“而且,那个喜来楼的掌柜……就是当初被光耀撵走的王掌柜。”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想报仇吗?”吴晓晓柳眉倒立,狠狠地拍了一下灶台。
“而且我还听说,雪儿要在喜来楼登台表演。唐婉柔不惜做到这种地步,挑明了就是想和悦来楼对着干。”
“雪儿登台?”怒火熊熊的眼眸中顿时多出了几分担忧。这几天吴晓晓光顾着往悦来楼跑,天天和阿莲泡在一起,几乎忽略了明雪儿。不知不觉中,一个月时间就已过去。仔细回想起来,这一个月她一次都没有见过明雪儿。虽然她特意去过几次明雪儿的院子,但是每次明雪儿都不在。不知道是真的不在,还是故意避开。
“唐婉柔不是最讨厌雪儿抛头露面么?”吴晓晓不解地问。
“如今阿莲风头正盛,俨然已是悦来楼的活招牌,名扬临江城。为了叫板阿莲,她不得不出此下策。”
“太卑鄙了!雪儿怎么会同意呢?”
韩瑾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不语。
吴晓晓拼命帮明雪儿找借口,自言自语道:“唐婉柔毕竟是她的婆婆,她肯定是被逼无奈……”
韩瑾轻叹道:“晓晓,雪儿已经和我们不是一道人了……”
喜来楼开张的第一天,就把悦来楼的客人抢走不少。王掌柜和唐婉柔深知悦来楼的菜价,每一道菜都比悦来楼便宜一点。而且放出谣言说悦来楼的当家厨师都随王掌柜去了喜来楼,悦来楼只是虚有其包,如今喜来楼才是最正宗的悦来楼。再加上明雪儿这个过去万花楼的当家花旦登台献艺,令以前那些久仰花名但却无缘见面的男人们全都垂涎三尺,把喜来楼挤得水泄不通。
“好热闹啊……”吴晓晓心情复杂地低吟。这时她正与韩瑾趴在喜来楼后院的围墙上,偷偷窥视前堂的情况。
喜来楼与悦来楼只相隔一条街,步行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吴晓晓缠着韩瑾带她去侦察敌情,而韩瑾自己也有同样的打算,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偷偷摸摸地顺着后街来到喜来楼的后门,爬上可以偷看到前堂的围墙。喜来楼刚刚开张,伙计本来就雇得不多,这时全都聚到前堂去招待客人了,所有后院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
“悦来楼大厨都在悦来楼,他们居然故意放出谣言,真是太卑鄙了。”吴晓晓心里不是滋味。
“掌柜在前堂,每天都与客人见面,早就混脸熟了;而大厨每天在厨房与柴米油盐为伍,客人没有见过他们的样子。所以他们散播出大厨都随王掌柜转来喜来楼的消息,大家看到王掌柜后自然而然信了七八分。”
“而且酒楼的装潢,摆明了就是抄袭悦来楼。”
无论外观还是内部摆设,就连墙壁、柱子、屋檐的颜色都与悦来楼如出一辙。
“是啊,他们是故意的。唐婉柔大概想用喜来楼挤垮悦来楼,最后取而代之吧。”
“都是纪家人,何必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吴晓晓恨恨地说。
“因为光耀把她激怒了……如果光耀没有辞退王掌柜,唐婉柔未必会买下客栈,改建喜来楼与悦来楼叫板……”
“我倒是觉得纪光耀作对了。既然唐婉柔如此动怒,恰恰证明王掌柜是她安插在悦来楼的间谍。如果不趁早解雇,日后必出大事。纪光耀宣战,唐婉柔迎战,这下可热闹了。”吴晓晓严重的怒意和恨意渐渐消散,最后变得神采奕奕。
“你在高兴什么?”韩瑾狐疑地瞥了她一眼。
“因为说不定这是一个可以正面击溃唐婉柔的机会啊,让她看看纪光耀和他的朋友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如果你心里光想着怎么‘正面’击溃,那就输定了。”韩瑾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
吴晓晓振振有词地说:“自古以来,邪不胜正。害人终害己,如果她使出什么卑鄙的伎俩,必将自食其果,我们只要堂堂正正地迎战就好了。”
“听你说得信心十足,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韩瑾饶有兴趣地盯着吴晓晓。
“你有没有听说过会员制?”吴晓晓计上心来。
“会员制?”韩瑾呆了一下。虽然没有听过这个词汇,但是从字面却能猜到几分含义。
“既然现在喜来楼摆开架势,想抢我们的客人,我们就要让她抢不走。我们在悦来楼设立会员制,凡是入会者,酒水全都打八折;会员每消费一两,我们就返点十钱。但是返点不折现,点数只能在悦来楼使用。他拿了点数就必然会回来再把点数用掉,这样我们的回头客就多了。只可惜现在纪光耀旗下的店铺还不多,除了悦来楼就只有万花楼。等以后我们有了自己的绸缎庄、药铺、首饰铺之后,都可以推行会员返点,点数可以在那些店铺抵现金。”
吴晓晓讲得眉飞色舞,韩瑾的神色先是惊讶,再是严肃,最后变成神采奕奕。他激动地说:“太好了,这是个好办法。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回去和陈掌柜商量。”说着马上抱起吴晓晓,跃下墙壁,急冲冲地赶回悦来楼。
吴晓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