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只觉那股气流以小腹为始,分化成涓涓细流,涌向四肢百骸,令五脏六腑几欲翻转,只觉头晕脑胀,烦恶欲呕。
还好,君不见君及时撤掌,所有的不适倏地终止,来的快,去的也快。
明日的眼中流露出痛楚,小脸上挂着无辜,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倒有一大半是做戏,他已看出君不见七侠是在试探自己,只是不知出于何种目的?
七侠见他如此姿态,不约而同笑将起来。
君不见君和颜悦色:“明日,你果然无门无派,没有任何内力。可惜你年岁不小,又无根基,错失了修习内功的最好时机。现今又天下大乱,我等武人当以国为先。否则,我们七人,不介意收一名入室弟子……”
不愧是老江湖,这番话说得很有技巧,貌似不打算收徒,其实存了这个意思,只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因为徒弟的根基太差,万一教不出什么本领,责任也不在师父身上。
明日焉能听不明白,原来是君不见凤和君不见君的举动,是为了探察他的武功,刚刚所受的委屈顿时不翼而飞,心思活络起来。
面前的七侠可是真正的高手,这不是傻小子郭靖才能摊上的好事吗?自己是撞大运了,要不要顺水推舟,拜七侠为师呢?
说起来,他在这时代的第一位师父是楚月郡主,当然没有正式拜师,按江湖规矩,不算背师另投。
明日在肚中打起了小算盘,真拜七侠为师的话,好处是一定的,即便不能变成一名高手,至少远超现在的自己。
不过,既为人徒,人身就没有那么自由了,而且,学武是要花时间的,他要拯救大英雄、要娶楚月,哪有时间跟在七侠的左右?
天底下,本罕有两全其美的好事,鱼和熊掌,一向不可兼得。
明日咬咬牙,做出有些肉痛的选择:“感谢各位前辈厚爱,只是国难当头,小可打算从军,为国效命,否则一定哭着喊着,也要拜前辈们为师的。”
七侠一听此言,皆点头嘉许。
君不见凤扑哧一笑:“好一张巧嘴,什么叫哭着喊着也要拜师,好像我们拿剑逼你似的。对了,你刚才避剑的身法倒是罕见,从哪学的?”
明日早想好了后手,怎么也要为自己捞点好处,作为刚才受惊的精神损失费,顺杆上爬:“小可在郁洲岛上的一座小庙里长大,从小和山间的野猴玩耍,学了一些猴子身法。眼下虽然不能拜师,还是厚颜请各位前辈教一两样保命的本事,也好杀鞑子。”
七侠都笑了,君不见君轻咳一声:“此番你立下大功,我等本打算给你一些奖励。既然你提了,就为你量身打造几招小把式吧。”
明日大喜过望,深深地一鞠躬:“各位前辈再造之恩,此生难报!”
不愧是有点小聪明的后世策划人,别人还没教呢,他先拿话套上去,既然是再造之恩,谅七侠也不好意思真的教他小把式,怎么也是挑几个绝招吧。
七侠面面相觑,都有些哭笑不得。
别看他们白天出场的气势夺人,豪情万丈,私底下一个个却似谦谦君子,就连最粗犷的君不见伯仲两兄弟,都彬彬有礼,只是看起来有点滑稽。
君不见君皱皱眉,倒非对明日不悦,而是感觉为难。
也是,一个从未正经习过武的青年,没有内力基础,就是想教他绝世武功,也不能凭空造楼啊。
君不见翁婆老两口首先落到实处:“娃娃,你使什么趁手的兵器……或者,你最想学什么兵器?”
“小可胡乱学过一些刀法和枪术。”明日如实相告,又心中一动,“其实,我最想学的还是棍法。”
他的胃口不小,面前的七位高手,可是真正的一座宝山,岂能入宝山而空手归?自然要多多益善。
有道是“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这三件最常见的兵器中,棍是最容易学的,但要精通,登堂入室,却是极难。
世间罕有使棍的高手,除了神话中的那只猴子。
花果山既然是明日家乡的骄傲,他的猴子情结自然很深,无论是编造的身世,还是其他方面,都下意识往猴子身上靠。
君不见君叹口气,七侠的绝招是剑法,这小子不是为难人吗?
幸亏明日没拜师,否则哪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君不见龙凤小两口心有灵犀,异口同声道:“明日,让我们看看你的猴子身法。”
既是量身定造,便要结合个人的特点,因材施教,才能扬长避短,或是取长补短。
明日晓得君不见龙凤的用意,不敢藏拙,就在门口的月亮地上,将后世的街舞,串上几个高难度的动作,跳了一通,感觉比高中时的巅峰状态还好。
也难怪,经过这时代的生死历练,他的身体素质获得了质的飞跃,可谓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一下,可把七侠看傻眼了,那种强烈的节奏感,匪夷所思的肢体扭动,简直前所未见,猴子能做出这样的动作?
君不见君的眼中异色闪动,似有所悟。
君不见伯仲终于现出了本色:“好乖乖!好小子!好身法……奶奶的!真好看,不像花架子……”
后世的街舞,也算人体的极限运动,当年明日热衷于此,可是下过一番苦功。
“没有内力基础,有此筋骨,实在难得。站好别动!”君不见君说着,转到明日身后,绵软的手掌按在了他的颈椎上,如同按摩一般地拍打,不轻不重,不紧不慢,逐节向下。
明日只觉那只手所拍之处,骨节一松一紧,顺着脊梁骨,向全身的骨架发散,说不出的舒服,差点呻吟出来。
其余六侠不再理会,回到了阴影中,自去歇息。
君不见君一路向下,一直拍到了明日的尾骨才停手。
明日意犹未尽,恨不得他多拍几下,再来一遍。
君不见君微微喘息,刚才的一番怕打,竟似消耗了不少内力:“今晚就到这里,我等兄弟需要琢磨一下,明晚再来吧。”
“多谢先生!”明日感觉浑身轻松,明白自己得了好处,又是一鞠躬,笑眯眯地回到自己的临栖之地。
三相公还没睡,竟在等他:“明日哥哥,君先生唤你做什么?”
明日的心情很好,对她的态度也好起来:“呵呵,他们要教我武功,不用拜师的。”
她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好事咧!”
他不想多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三相公愣了一下,才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这是海州的方言吗?很是贴心呢。
她躺在松软的干稻草上,和他中间隔着一段距离,怀着女儿家的小心思,慢慢进入了梦乡。
次日,群豪接受了血的教训,小心多了,再接近金军时,分了探子、巡逻等职责,俨然一支小军队。
这时,却有好消息传来,原来走投无路的金军,竟误入了建康府东北面的黄天荡。
那黄天荡看似宽阔,却是一条死路,三面危壁悬岸,有进无出,宋军在荡口一封,水陆两面合围,将金军变成了瓮中之鳖。
明日听到此消息,心知宋金长江大战进入了尾声,自己终究没看到梁红玉击鼓战兀术的经典场面。
大伙儿群情振奋,总算出了一口鸟气。
群豪在黄天荡的湖畔扎营下来,一面派人联络韩军,一面准备水战器具,欲配合官兵进行最后的决战。
这下轮到义军中的水上豪杰大显身手了,由于船大都已被金军或掠或毁,于是采木造船与打造水战兵器同时进行。
当晚,明日如同那只被菩提老祖点拨的猴子,兴冲冲地来到七侠的下处,一座临时搭起的帐篷。
不曾想,又是一剑迎头刺来,伴随着君不见凤的轻吟:“君不见相如绿绮琴,一抚一拍凤凰音。”
明日故技重施,扭身闪避,谁知那剑如影随形,一直离他的咽喉咫尺之距。
他将街舞身法发挥到极致,依旧无法摆脱,看来昨晚君不见凤是留手了,一旦较真,他哪有一丝机会?
明日一声长叹,老老实实地站住:“凤姐姐,我躲不过啊!”
宽敞的帐篷内,中间放个火盆,摆着几个白天砍下的木桩当作凳子,其余六侠围火而坐,小声谈论着什么,对帐门这边视而不见,好像忘了要教明日学武之事。
“弟弟,那就看仔细了再躲!”君不见凤笑吟吟地认了姐弟,挺剑再刺,依旧是刚才那一招,只是去势极缓。
明日看清了,她的剑轻盈游走,剑尖连点,仿佛鸟点头,颇有凤求凰的意境。
他恍然大悟,原来君不见凤所吟之诗就是剑招!
然而,她明明出招缓慢,他还是躲不过,因为剑尖是凤,他的喉咙为凰,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