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定音也想到这一层,只是他却比魏止水想的要多一些。他知道唐凝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当年自愿下嫁到万鸟堡,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和魏悍有过前缘吧。但是她知道她的野心不止于此,她不关心自己在万鸟堡的地位如何,却说过这样一句话:“若是我来管理,定叫它名满天下!”尽管这话说的很小声,魏定音却还是感到了她的野心,也大概明白了为何她会离开唐门,大概是对唐门的恨意,使得她很想建设一个什么来,与唐门相匹敌!而那时候,尽管实力弱小,潜力却是无限的万鸟堡便入了她的眼,只是苦于这么多年没有机会罢了。显然她还没有放弃,就魏定音掌握的有限的资料来看,她一定有什么自己的动作。
而且魏定音可以肯定的是,她对于自己的态度虽然不是很赞同,却也不会就在现在为敌。简单来说,他们现在结盟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魏定音便朝着魏止水道:“迅速叫她过来,对了,把唐凝也叫来,我有话跟她说。”
魏止水轻轻一点头,便消失在了石道之中。
魏定音在魏止水走后,盘坐在石地上调息了一会,感觉到自己的四肢百骸渐渐都放松了些,这才拎起雷禹,朝外面走去。他不想在这里见到那母女二人,毕竟是个机密的所在,另外里面的昏暗的确是不适合谈话或者解毒的。
他带着雷禹回到大厅之中,把少年放在地上。此时光线好得多了,可以看到少年通红的脸,急速起伏的胸脯显示出此时少年的焦灼难受。体内一定像是有一场大火在燃烧着,中了黑鹰之毒而死的人,后来连骨头都是黑色的,大概是因为血液都烧着了吧。此时尽管燥热,疼痛感却是没有减轻一分一毫的。人至此境界,只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
果然,少年苍白的双手开始在自己的脖子上乱抓,尽管身体虚弱,却还是用足了力气,一下下狠狠的抓挠着,很快便划出血痕来,然而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指甲深深嵌进血肉里,恨不得将自己的喉咙抓穿了。
魏定音忙点了他的穴道,少年就此昏昏睡去,眉头不展。脖颈上黑色的血慢慢止住了流势,却还是显得触目惊心。
魏定音心知此时雷禹极其焦渴,也有些不耐烦这种没有尽头的折磨了,便拿过凉茶来,给雷禹一点一点灌下去。少年果然如得甘霖一般大口大口咽下去,直呛得咳嗽起来。
不多时魏止水便回来了,带来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女孩,容貌倒还还过得去,却和死去的魏悍有几分相似。魏定音只看了她一眼便道:“黑鹰之毒可有法子解?”
话语并不是很冷,然而他这苍老的声音说来,却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和压迫感。
魏止风自进门以来便显得局促不安,白里泛红的脸上沁着些薄汗,显然很是惧怕魏定音。毕竟老堡主脾气怪异性格火爆,极其喜欢折磨别人这些大家都是早就知道的。自己从来没有入过他的法眼,此时被突然叫来做事,不免有些担心,自己若是做不好怎么办?
然而他问的却是黑鹰之毒的解法,自己对这个并没有多少研究,然而她却相信世界上没有不可以解的毒,只要认真去思索去尝试,总是有法可想的。这是目前唐凝和她说过的。
魏定音看着两个后生晚辈一个个都是噤声不言的样子,全然没有与家人在一起的亲近之态,竟然突然心里一痛。这一生都是如此,为了至强的境界而拼搏,由此失去了很多东西。年轻的时候他是无所谓的,毕竟不在乎这些。然而后来年岁愈大,便越发的惆怅起来,大概是每日空闲的时间太多了便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尽管长期以来现成的习惯,使得他的野心还没有消磨殆尽,揭开玲珑鬼堡的神秘面纱大概是他此生最后能够完成的大事了。然而完成之后又是如何呢?还不是看着堡里的那些个无耻又无才的人争来争去?
想起那些人魏定音便有些恼怒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完全没有让自己满意的后辈呢?他的心里的确是对死去的孩子们有些愧疚的,但是长期以来自己都在生生的压抑着,用另一套思想来解释这件事。
所以此时的魏定音其实是极为纠结脆弱的,然而他一直不肯接受也不肯承认自己的这种脆弱,更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或者感到,于是每天只有板起面孔来树立威严,这是无奈的也是必须的选择。既然做了堡主,便只好忍受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苦痛。
现在他感觉有些可怕,是不是自己长久以来现成的观念或者行为,就要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慢慢颠覆了?
他感觉很是气恼,不,绝对不能那样!那样自己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岂不是白白活了这八十几年?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蓦地变得阴森而冰冷,朝魏止风看去。
恰好魏止风也在看着他,见到爷爷的目光如此骇人,不自觉地轻轻打了个寒战,而后心里更为害怕,自己居然在爷爷面前表露出了对他的恐惧,要知道堡主一向是不喜欢别人用看着怪物的眼光看他的……一张小脸蓦地苍白起来,低下头惶惑不安地搓着手。
魏定音本来极是气愤的,然而见到自己从未谋面的孙女被吓成这样,竟然有些愧疚了。还是自己不好啊,只是,若是现在改变的话,还来得及吗?
他低沉老迈的声音传了出来,这次却是语气和缓多了,道:“别怕,我只是问问,若是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吧。”他此言也是宽慰魏止风罢了,本来叫她来只是试一下而已,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魏止风低下了头道:“这毒的确很是难解……但是若有时间的话,还是可以配出解药的,只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毒的发作之期,最长不过可以拖个六个时辰,也就是半天时间罢了。这么短的时间里毫无头绪的寻找解药,难度可想而知。
魏止水此时却插了一句别的话题:“堡主,唐凝不知在何处,所以并没有来见您。”
魏定音狐疑地目光扫过他们二人,缓缓点了点头道了声知道了,晚一点再说这件事吧。说完又是一副忧虑的神色,不自觉地看向躺在地上的少年。
但见此时半昏迷状态的少年面色酡红如醉,呼吸显得极是急促而艰难,发出的声音却是极轻的,几不可闻,渐渐地便连胸脯的起伏也看不明显了。片刻之后脸上的红色如潮水般迅速的退去,变成一片死灰。
在场的三人都吃了一惊,这变化如此明显而又迅速,他们根本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几乎是同时朝前奔去,三人一起来到雷禹身边,焦躁又不安的看着这个至今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他是不是快要不行了?
虽然心情大致是相同的,都不希望这个少年死去,但是分别有微妙之处。由于雷禹关系到魏定音能否获得玲珑鬼堡的宝藏,而现在的状况又是他一手造成的,便不免有些着急上火,感到胸口一阵一阵的疼痛;魏止水则是亲眼目睹了由早晨到此时雷禹所遭受的大部分不幸,此时更是想起那个还在院中的少女,更是有些心痛和愤怒了,明明都是无辜的呀为什么要经此磨难!?而魏止风却是眼底竟然湿润了,少年的面容英俊又苍白如死,让她柔软如花瓣一般的心感到了一种破碎,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就要消失了的那种心痛和不甘,带着无比的惋惜。尽管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雷禹,却有这么奇异的感觉。
但是少年明明还有一线呼吸啊,心跳也是虽然缓慢,却还是如他的人一般倔强的不肯止歇啊。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不知道要如何做。此时都是有些思绪纷繁,带着对雷禹若有不测的可怕假设来开动脑筋的,难免有些毫无头绪,脑海里像是被谁塞进了一团乱麻,越是焦急,就越难以作出正确的决定。
魏定音心里一怒,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便将食指中指探上雷禹的手腕,先看一看大致情况再做具体决定吧。此时他的心境一片悲凉,真是没有想到啊,自己根本就是忘记考虑这小子能不能撑过黑鹰之毒的事了!若是因此错失机会,那也完全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没有珍惜老天爷给的最后一个机会,要怪就怪自己的大意吧!
魏止风也轻轻半蹲下身,将白皙的手指探上雷禹的另一个手腕,一边细细地感觉着,一边努力思索着相应的症状。
二人见她柳眉微蹙,便都忙问道:“怎么回事?”魏定音心情复杂自然是不能静心的,况且他对于医术并不是很通;而魏止风则是看着而已,自然不能知道详细情况。